那一畦菜地,青翠欲滴。勤勞的鄉親,皸裂的雙手,總能化腐朽為神奇,給泥土,帶來生機。
每一株菜,都是他們的孩子,都得到精心呵護。每一坯土,曾經浸潤着他們的血汗和憧憬。
微風拂過,稻香沁人心扉。綠的葉,黃的穗,一株株,一串串,搖曳多姿。
一季的夢想,一季的實現。土地,不會虧待辛勞的汗水。
我看到綠的尾端——夢,沉甸甸。滿溢着芬芳。
吱呀……吱呀……吱呀……
一陣聲響從童年走來、從夢裏走來。多麼熟悉的曲調、多麼孤獨的歌謠。
我似乎看到搖着石帽的母親,她的背影,充滿節日的忙碌;她的臉,充滿対生活的堅韌。她總在節日裏,在石帽前排隊……
輾米成粉,拌水成漿,在蒸籠裏,炊熟了一家人的生活,和我們的夢想……
如今,石帽蹲成歲月。它如一個老者,默默地在老牆一角,閲盡人世間的滄桑。
我親愛的石帽啊,你幾度在我夢裏迴轉,無論走到天涯海角,我總把你吟唱——
一層一層被歲月剝瘦,牆壁,它的皮膚斑斑駁駁鬆鬆垮垮。
時間,風化了曾經年輕的臉龐。往事,亦長滿青苔。
牆角下的那叢青腳麼草,是流年的鬍鬚麼?
鍋爐腳、鼎灶頭,那個盛水的陶依然開着嘴,
只是啞口無言。
幾許斑駁,幾許破碎,是歲月的滄桑。
我躡手躡腳,輕輕地走過,怕把曾經的夢敲響。
我不忍回顧寒冬爐裏番薯的飄香。
我不忍回顧爆米花噼啪的笑顏。
我不忍回顧被火染紅幼稚的臉。
我不忍回顧灶前堆成山的麥稿,
和鍋裏飄香的飯
……
我輕輕地走過一片廢墟,走出一片瓦礫。
房子都老了。我不忍吵醒它們。
門前的路曲曲彎彎。
雜草,把它鋪成幽徑。
幾代人的腳印和幾代人的故事被它收藏。
我輕輕地走,不忍被草粘連。
而觸動曾經的童年。
可是,不知為什麼,當我走出老屋,
回眸一瞥,熱淚早已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