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正午的太陽般刺眼的手術燈照得我無法睜開雙眼，在周圍儀器的滴滴聲與醫生細碎的説話聲中，我緩緩地進入了夢鄉。
“小孩兒……小孩兒……”，我隱約感到有一個手掌在我的額頭輕撫，一遍又一遍地摸過我的臉龐。那聲音，似乎想要喚醒我。我卻好像墜入大海，在水中漂浮掙扎着想要浮出水面。我終於竭盡全力地睜開了好像有千斤重的眼皮，呆滯的雙眼看到了幾個人影，最近的那個是父親！“麻藥勁兒還沒過呢。”有人説到。
夜，給大地罩上了如絲襪般光滑而漆黑的紗，灑下了遍地的神祕與寧靜。新鄉市中心醫院那幾十層的病房樓裏，燈火輝煌。此刻，見我清醒過來，父親從身後的桌子上抽出幾張紙，輕放在我沁滿汗珠的額頭上，那紙瞬間便被浸濕了。他便將紙捏成一團，輕拭去我臉頰旁的幾滴汗珠。“闌尾切過了？”我問道。“切過了”，父親輕柔地答道。我這才發覺右下腹的疼痛。我掀開醫用棉被，小心翼翼地看着那白紗布，如冬雪，似蠶絲，白得慘人。父親探過身來，右手輕輕貼上那因我流汗而開了的膠帶，又重新為我蓋上被子，將我胳膊邊的空隙捂嚴，詢問我身體感覺如何。
窗外飄起了毛毛細雨，雨滴不停地敲打着病房的玻璃窗户，留下一道道光亮的劃痕。我盡力想做起身子換個姿勢，但稍一用力，傷口處肌肉就拉扯緊繃地生疼，父親看出了我的心思。站在我牀邊，他那雙大手掌伸到我背後，我如獲得力量般，身子漸漸直了起來，母親則緩緩搖起了病牀，病牀便也隨我一同上升……
我能下地走路後，父親就用右手攙住我左肘，一步一腳印緩慢地行走在病房長長的走廊裏。
一父一子，互相攙扶，一起行走在這長廊裏。一個將漸漸衰老，另一個會慢慢長大。在這漫長的歲月中，陪伴也許是最長情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