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橋的這頭，向前遠眺，眼中有楊柳有春花、有人，江南的一切一切都在眼前鋪展開來，向着日月星辰不斷延伸……
我停了下來，心裏一驚。“嘿，小白橋，你怎麼了？”記憶裏的你可不是這樣！汽車尾氣、小廣告、煙霾塗抹掉你原本純潔的白漆，不知哪個粗心的司機磕碰了你，留下一塊難看的傷痕。你難過嗎？不，別回答我，我知道，你一定很傷心。
幾年前，在熱鬧的爆竹聲中，你如嬰孩般呱呱墜地。春光剛好，你彷彿籠罩在聖光中。爆竹的碎屑被春風輕輕托起，又宛轉地落在你的肩頭，好似褒獎的小紅花。你抿着嘴角，彎彎的拱橋卻忍不住似的，笑意悄悄溜出來，盪漾在陽光裏，流水上，將歡樂送到兩岸人民家裏。
惋惜地歎聲後，我攥緊手裏的傘——要下雨了。滾滾烏雲從天邊卷席而來，太陽在天空中顛來顛去，被濃重的雲層吞沒了。天壓得很低，底下有鉛灰的風肆虐着，挾着土腥味，灌進肺裏。
小白橋，你何時把腰彎得這麼低？似乎將臉埋在了塵土裏，泥水濺在你身上，你也不吭聲！
雨越下越大，頗有毀天滅地的勢氣。路邊的梧桐樹在雨中踉踉蹌蹌，幾乎就要摔倒。枯葉朽木被狂風撕扯至天，在憤怒的咆哮聲中盡數粉碎，哀嚎也被掐斷在肺中。暴雨洗刷着世界，色彩混合着泥水衝進逼仄的下水道。但小白橋依舊拱立在那，絲毫沒有顫抖地面對狂風暴雨，任由暴雷鞭撻着瘦小的脊背。
“你還好嗎？”我大聲詢問。
“沒事，”恍惚中聽見你用少年的樂觀嗓音説，“天會放晴的！”
是的，不知混沌後的多久，東方終於劈開這天，綻放出橘紅的曙光。淚光搖曳着，凝結成滴滴露水，折射出細碎的金光。破曉了，人們知道，你也知道。我看着你舒展着身子，又笑了。
我站在橋的這頭，眼中是重振生機的景色。小白橋依舊矗立在我腳下，很短，卻又很長，它不斷向前延伸，路邊流轉着四季的風雨，最終到達一個我不知晴雨的地方。但我知道，面前的一步，我會像它一樣，堅強地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