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吮一吮那根細線，再舉起繡花針，對準光源，將細線穿入孔，再打一個小結，然後那細針便開始翻飛起落。我很喜歡看外婆刺繡的樣子——將針線在白布上來回穿梭，猶如一名正在翩翩起舞的女子，輕盈地在觀眾面前綻放舞姿。
外婆的刺繡作品無數，她只要一有時間，就拿上針線，戴上老花鏡，專心致志地開始繡起來。一朵花，一隻鳥兒，似乎任何東西都能在外婆的針下栩栩如生地變出來。後來，外婆得了一種癌症，那時我大概10歲左右。在她被診斷為癌症的前一星期，她還健步如飛，看不出一點病症。但在她被確診之後，也許是因為到了晚期，外婆彷彿全身都慢了下來，就連刺繡的速度也大幅度減慢了，時不時還把自己的手指刺破了。
沒過幾星期，外婆就去了上海診治。這期間，她刺繡用的繡繃、針線等並沒帶過去，只是靜靜地躺在桌面上，彷彿是在等着他的主人隨時歸來。沒了外婆，沒了常見的來回穿梭的針，我總覺得心中空落落的。
很快，趕在年前的最後一天，外婆竟然就回來了。聽媽媽説，手術做得很成功，我們一大家人去萬達吃飯慶祝。外婆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眼神迷離，走路慢了點兒。
但就在她回家當晚，外婆就出現術後併發症——腦衝血，醫生説活不過二天，本來全家歡樂的氣氛，剎那間就被傷心佔據。
第二天就是過年了，外公更是悶悶不樂，夜裏甚至聽到他壓抑的啜泣聲。而此時的外婆卻反而顯得很平靜，依然讓我們把刺繡工具拿過去，刺着她最愛的刺繡，雖然動作已經十分緩慢，十幾分鍾才把針穿好，再緩慢地開始繡。她的目光裏明顯是不捨的，彷彿要把對這個温馨的家的不捨全都繡進一針一線裏。
現在，那些刺繡多半是賣掉了，因為不想讓外公看到傷心，讓我們平添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