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拒絕了所有人讓她歇着的要求，一個人裏裏外外張羅忙活，滿是皺紋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佝僂着的身子蹣跚地移動，腳跟磨地發出“嚓嚓”的響聲。
大舅説，媽老了，走路都提不動腳了。當年她可是村裏有名的“一陣風”啊，拉着一千多斤的重車給生產隊去交糧，十里長的上坡路，都不歇一次的。男勞力一天跑兩趟，她為了多掙半個工分，硬是跑三趟!
姥姥的確是老了。雖然她竭力保持着年輕時的強悍風格，話語間還是那不容置疑的口氣，但不聽使喚的手和昏花的眼暴露了她的老態。
小姨長歎一聲説，真是歲月不饒人啊，媽曾經有一雙天下最靈巧的手呢!五年級的那年，過“六一”，為了一件藍裙子和她賭氣。兒童節的前一天，她薅苗回來，搭着黑天扯回二尺的確良藍布，連夜趕工。第二天，一條漂亮的裙子做成了，上面還繡着兩隻展翅飛翔的白鴿呢!
憑咱媽這巧手呀，沒做裁縫真是可惜了。想想那些年咱們兄妹幾個穿的衣服，從上到下從裏到外哪一件不是媽一針一線縫出來的，每到過年穿出去，總是被大人們嘖嘖讚歎着被夥伴兒們悄悄嫉妒着，就是後來市場上買的都抵不上那手工呢!媽媽也響應道。
還不是被咱們給拖累的。爸在外地上班，她一個人照顧着一大家子，哪裏走得開!大舅説着瞥了一眼沙發上玩手機的小舅——
還有你，小四兒，過完年孩子該送幼兒園了吧，媽為咱們辛苦一輩子了，讓她歇歇，我打算接媽去城裏養老哩!
“奶奶要去伯伯家住樓房了嗎?奶奶別走，奶奶別走……”小表弟圓圓這時忽然扔下手裏的玩具汽車，撲過去抱着姥姥的腿。
姥姥舉起沾滿面粉的手，憐愛地用手背摸摸圓圓的頭：奶奶不走，奶奶還要接送圓圓上書房哩!説着用慈愛的目光在她幾個兒女身上一一掃過，低聲道，媽這一輩子，可不就為你們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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