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見那雙眼睛時，我被震撼了。
那是一個怎樣的人。從他的眼睛裏什麼也看不見，只有“生人勿近”四個大字。
他是我們班的轉學生。聽老師説，他叫，莫簾。老師把他和我安排成了同桌。我邊上的桌子總是空着的，1年級到六年級，一如概往，它就像我一樣，受盡了冷落。
開學幾個星期了，莫簾沒和我説過一句話。他最大的樂趣就是坐在窗户旁凝視着窗外的景色，眼中偶爾劃過一抹淡到如煙即散的笑意。雖然如此，但他的成績一直不錯。
我幾乎沒聽過他説話，即使説了，也很短。那兩片淺粉色的脣瓣抿得緊緊的，好像兩扇關得很嚴實的鐵門。
一個淺夏的午後，我的手機播放着我下的音樂，他照常凝視着窗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聽到許嵩的《鞦韆墜》時，我注意到，他冰冷的墨藍色瞳孔裏有了一絲波動。僅僅是波動而已。
“你很喜歡這首歌嗎？”我小心地問他。
“……嗯。”他好像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像是一縷薄薄的霧氣，欲風則散，虛無飄渺。
第一次看見他笑呢，也是第一次，他沒有不理我哦。
“王洋。”莫簾叫住了我。
“嗯？”我轉過頭來，“有事嗎？”
莫簾漂亮的墨藍色眼睛看着我，露出一個比剛才更開心的笑容，“嗯。謝謝你。”
謝謝我？我愣住了。什麼意思？我幫他做了什麼嗎？
我想叫他，但他已經走開了。
又是一個午後。
莫簾閉着眼睛，聽着我放的《鞦韆墜》。很突然的，我聽見他問我：“王洋，你玩過鞦韆嗎。”
“玩過啊……很好玩呢。”我帶着愉快的表情回憶説，“我媽媽説過，她小時候最愛坐在鞦韆上，一蕩，閉上眼睛想像飛翔的感覺……真是可惜呢……”
莫簾很認真地看着我，陽光透過他墨藍墨藍的眼珠，讓我有一瞬間的恍惚，“可惜什麼呢？”
“我的媽媽，她在好多年前，就失去了再坐鞦韆的機會……”我很平靜的説。這麼多年的時光，我在懵懂中慢慢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就像這首歌裏説的，‘熟悉和陌生歸於一旦只是瞬間’，我們為什麼要把自己定格在回憶裏呢……我能感覺到，媽媽在天堂裏，坐這鞦韆看着我呢！”我笑的很輕鬆。
莫簾沉默了。我覺得，他好像和我一樣……
國小畢業了。
大家湊在一起，嘻笑着告別，拍照。我一步一步，走上了學校的天台。
“你怎麼來了這裏。”樓上傳來莫簾的聲音。
“你不是也來了嗎？”我走到他身邊，“你在想誰呵？”
他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我在想別人啊？”
我微笑着説：“我和你是一樣的！”
莫簾也笑了，那是我見過的最真誠的笑容……
國三:夏沫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