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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中，又望見你，你擁衾獨坐窗前端詳着這舊的發黃的日曆。我分明看到了你用紅筆圈着的哪天，你皺巴巴的雙手正撫摸着的那天——清明節。
那天，你從睡夢中驚醒，額角冒出幾滴大汗。我拍着你的背問你怎麼了，你低頭説：“夢到奶奶了。”我的心忽的一涼，只見你一直低着頭，我忍不住叫了聲：“媽！”你抬起頭看向我。那一剎那，我着實望見了你那蒼老的雙眸裏藏了多少辛酸。我知道，你那濃濃的思念早已被自責所代替。你摸摸我頭説早點睡，自已卻下了牀，我偷偷爬下牀頭，看見你在微弱的燈光下拿着一本日曆……
每到清明節，你做奶奶愛吃的菜，對着奶奶的靈位説話，有時一説就是半小時。我都明白，是你對奶奶的內疚，永遠無法彌補的內疚。
那年，奶奶叫我們放假回老家看她，你和爸爸因工作忙的藉口拒絕了奶奶。然而沒過多久，就傳來了奶奶去世的噩耗。我依稀記得你那天的表情，如此自責，如此不捨。電話鈴想起的時候，你還在做飯，你讓我去接，我一聽，是姑姑，姑姑虛弱的聲音又讓我把電話給你。你接了過去，沒過一會兒，我聽見電話裏傳來叫喊聲，我也看到了你煞白的臉。由於離電話很近，我聽到了從電話裏傳來的一聲歇斯底里，隨後，是那冰冷的“嘀嘀”聲。
——奶奶死了都怪你！
我怔住了。那句話一直在我耳邊迴響，直到我看見你面無表情的臉，彷彿木偶般僵硬。你從沙發角滑落到地板上，把頭深深埋進膝蓋裏。我聽見了你的抽泣聲，而我的心，像落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裏，墜得很深很深。
在這之前，我不明白掃墓，不懂得祭祀，更不知道清明節。但在那一刻，我全明白了。我明白你對奶奶是多麼愧疚，我明白你對奶奶是多麼後悔，我更明白當你閉上眼，那片黑暗狠狠的把你囚禁。
又一年清明時節。當你再次對着奶奶的靈位説話時，沒有往日的凝重，而是一臉的輕鬆。你釋懷了，而我也展開了久違的笑顏。
深圳市福田區梅山中學：段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