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人聽你説話很久了,可站在人羣裏,卻只會更孤單。
記得以前這裏是一片熾熱的火焰,鳳凰的尾羽劃過橘色的霞,花兒像雲一樣白。
聽見海浪層層湧來,聽見貝殼一張一合,吐出一片海。
你説你不想再寫文章了,因為有那麼多神采飛揚的句子,為了不再贅述變得多餘,消失在泛黃的稿紙上,消失在被劃掉的字裏行間。
你説你不想再養貓了,因為貓的壽命那麼短,它很快離去,似乎從未到來。
你説你不想出門了,因為狂歡過後,是更深的孤單。
於是你決定眉眼彎彎的笑着,戴上面具成為人們想要的樣子。
於是你關上了心門,蔓延了荊棘,轉過身注視着黑暗。
於是你説要好好努力,努力去遠方,去找一個人,接管這片海。
你一步步走在鏡面上,發出你最愛聽的清脆的聲響。
你終究還是蛀了牙,落了淚,受不住那蜂蜜做的糖。
你終究還是手執了刀刃,屠殺掉玫瑰,笑得像個魔鬼。
你終究還是疼痛難忍,滿身傷痕。
你希望我能給你温柔,給你包容,給你傾聽,給你言語,給你共鳴,給你得不到的所有。
於是我用最好的藥,塗滿你滿身的傷。
於是我等你長大,在你耳邊傾聽。
於是我聽你輕唱着十四行詩,聽你彈遍所有絃樂器的弦。
於是你墮落了,和我一起自由自在。
我便攜你去看挪威的海,聽風鈴叮叮噹噹的送客走,迎客來。
我便帶你種滿天星,種蒲公英,種紫藤蘿,種三色堇,種一輪時鐘花二十四小時交替開個不停。
我便為你做一艘船,揚帆出海,不從子午線繞到日界線絕不回來。
我便陪你一起蹦迪,一起攀巖,把你的膽子練得大大的,不怕人,不怕鬼,不怕風雨,也不怕未來。
聽我説你要冷漠了,要忍得住痛苦,耐得住悲哀。
聽我説你要好好活着了,活得自在,活得出彩。
聽我説你要講故事給自己聽了,那麼豔麗的詩句,那麼洋溢的熱情,那麼不能被理解的愛。
可你到底是要生存下去的,所以閉緊了你的心,別再輕易打開。
等待有一天失望化為華羽,將你托起,到九千米的雲層之上,俯視人間眾生,螻蟻往來。
雁過無痕,滄海綿延稱桑田。
2017/6/19旅夜書懷。
我知道你心裏有那麼多的故事,卻無法説出口,也不能全訴諸筆端。
水紋從你的心口一圈圈向外漾開,安安靜靜,平平淡淡。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你只是沉默,不去悲哀?
你終於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聽見夢碎,笑得無奈。
你説你不想再悲傷了,因為悲傷的故事,不是源於年少輕狂,就是源於年少無知。
你説你不想記日記了,哪怕只要到明天,你就記不住今天自己做了什麼。
你説了很多很多話,流了很多很多淚,悶在心裏一點一點澆滅了熱情,最後終於長成了一片海。
於是你鎖上門並丟了鑰匙,説不論朝夕,不想醒來。
於是你説想要治好靈魂的思家病,坐在某個港灣,聽濤聲澎湃。
於是你背上雙肩包一直向前走,走得很堅決,沒有回頭看。
你終究還是選擇了自我,即使代價是以後的時光,你只能一個人品嚐。
你終究還是端起碗,舉起杯,傾倒了一地的佳釀。
你終究還是接受了現實,回過身,給自己講一個又一個故事。
阿九啊,你終究還是衍生出了我,枯萎了烏托邦的最後一片葉。
於是我執起你的手,温柔地露出笑容。
於是我將你的心撕得更碎,封得更緊。
於是我安慰你如同安慰一個孩子,好讓你看起來像個大人。
於是我細細問遍你心中的句子,你的內心的獨白。
我看着你,看着你的喜悦,看着你的悲哀。看着你在人羣中行色匆匆,想停住腳步,摘掉桂冠,紅舞鞋卻固執的釘在你腳上脱不下來。
我便牽你去爬高高的古城的牆,蒼耳鋪滿小路,你摘一朵花別在鬢邊,笑得開懷。
我便教你折千紙鶴,折祈願星,折風車,折烏篷船,折出來放進玻璃罐裏成為漂流瓶。
我便挽你登上斯里蘭卡的綠皮火車,你眼裏的喜悦,是我永恆的愛。
親愛的阿九,聽我説,聽我説最温柔的情話,它越過楓林,越過江南,越過高塔,越過山脈,最後被風送到你耳邊,柔風化雨,娓娓道來。聽我説你要長大了,要安安靜靜,心潮澎湃。
聽我説你要去敲門了,敲開寂寞的荒原的門扉,愛上它,不要醒來。
聽我説你要戴上面具了,不去傷害別人,也別拿下自己的盾牌。
聽我説,聽我説阿九,這個世界一點也不完美,它很醜陋,也處處充斥着無奈。
等待有一天那個人到你面前,理解你,接管那片海。
白駒過隙,不過彈指一揮間。
啊我親愛的阿九,你要掃好小院,洗滌塵埃,然後關上柴門,等風來。
高二:俞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