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可那深切的凝望，就像時光裏一束平直穿梭的光，從未改變，永遠延續。
——題記
大年二十四，我們融入了春運的車流，回老家過年，經過一整天的跋涉，我們終於見到了坐落於一個寧靜的小島上的村莊與那幢熟悉的小樓。奶奶扶着門站着，注視着車中的我們，眼裏滿是笑意，傍晚的陽光為她籠上了一圈柔和的光暈，她滿頭的銀絲在風中輕輕飛舞，在我的眼中有一種慈愛的美感。
我們的汽車向着小樓行駛，奶奶的目光便一刻不離地跟隨着，這一幕令我鼻頭一酸，我曾經幾乎就要失去這樣的凝望。
一個夏日的傍晚，爸爸的電話突然響起，那頭傳來爺爺急促的聲音，爸爸拿着手機，臉色瞬間凝重下來，眼裏閃過一絲驚慌。掛了電話，他努力張開嘴脣，卻只吐出一句話：“你奶奶快不行了，我們立刻回家去！”
幾個小時後，我隨爸爸狂奔進醫院，看見了雙眼緊閉，全身插滿管子的奶奶，爸爸附在她耳邊説：“媽，我來了！”奶奶只是吃力的抬了下低垂的眼皮，喉嚨裏發出沉悶的聲響，我久久凝望着她，眼淚不住地湧出。
此時，醫院走道上的燈管亮得刺眼，病房裏的機器不停變化着示數，前所未有的恐懼像乙醚的氣味包圍了我。奶奶，那個前段時間還在微笑着凝望着我的奶奶，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衰老虛弱？
一直以來，那個凝望的人都是她啊！
小時候我隨奶奶生活，每晚貼着她温暖的身體入睡，第二天一早起來看她生火煮粥是我最幸福的事。當我蹦蹦跳跳地跨過門檻與小夥伴瘋玩的時候，她就站在門邊笑着凝望着我。
那時的她的身體還算挺拔，只是蒼白的歲月已漸漸爬上她的髮梢，只剩的幾縷青絲在白髮中倔強地飛揚。那些日子，清涼的海風帶着稻田的香氣吹拂在我的心上。我每次不經意的回頭，總能看見那雙熟悉的眼睛，那一刻，彷彿時光為我們駐足。
等我長大，回到家幫她清洗碗碟，打掃衞生的時候，她便在一旁微側着頭凝望着我，不時叮囑上幾句，那時的她臉上已經溝壑縱橫。有的時候我回過頭，發現奶奶坐在那裏，裹着毛毯，低垂着頭，昏昏睡去，窗外天色將暮，我甚至看不清楚她的面龐。
而如今，她十幾年的凝望換得了孫輩的茁壯成長，可她自己在歲月刻刀下留下的痕跡，卻長久不為人知曉。
所幸奶奶挺了過來，過完年回東莞時，她又像往常那樣站在門邊凝望着我們離去的背影，白髮被風吹起，眼中含淚。
奶奶，你在時光裏那不變的凝望，是至真至純的深情，是至長至久的陪伴，等你老了，眼眉低垂，該換我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