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獨屬那呼吸聲。
外公家的房子是複式結構的，小時候，他總牽着我的手教我爬樓梯，與我玩鬧，和我比賽誰爬得快，説好讓我三步，卻每次耍賴，獨自一人開足馬力火速向前。若我輸了總不免嘲弄我一番：“哈哈，你看你，連一個老頭都不如！”直到那一天……
直到那一天，我去外公家吃飯。飯後，外公撐着桌子慢慢站起，緩緩走到樓梯口。外公吃力地抬起左腳邁上台階，爬了還不到數十階，便覺得費勁。他靠在一側的牆壁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胸口伴隨着喘息一起一伏。休息片刻之後，一隻手扶着邊上的牆壁，伴着笨重的呼吸聲，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動。
直到那一刻我才發現，那個兒時陪我追逐嬉戲的外公已遠去，那個曾經和我比賽跑步的外公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這個現在獨自一人上樓的外公，是這個僅僅爬了數十層台階便要休息的外公。時光如梭，也許直到那一刻，我才體會到它的快，它的無情。
每每想到那“呼哧”聲便會感歎，那“呼哧”聲讓我格外心酸。
去年，外公得了血栓，被送往南通治療。我去看他的時候，他身上插着管子，凌亂的頭髮就這樣散落在額前，聽見開門聲時，也只是象徵性地抬動一下眼皮，嘴角輕微上揚，露出一種無力與疲憊。看着他安然入睡的樣子，聽着他那平穩的呼吸聲起起伏伏，有時還夾雜着些許呼嚕聲，凝視着他那蒼白的臉龐，突然發現，原本高大的外公，在一瞬間竟變得如此渺小、脆弱、不堪一擊。
人生亦老，情難去。
惟願，這種聲音，伴永久，訴盡心中無限情。
此時有聲勝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