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總是那麼温柔，透過喧鬧的人羣，繁雜的車水馬龍，堅定不移地落到我身上。
我是個不乖的小孩，她常説。我雖面上毫無動容，但心底卻暗暗贊同。的確，我並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讓老師又氣又惱的事，也做過不少數。
而每次她一深究其原因時，我便立即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軟下聲音，邊求饒邊逃走。望着我逃跑背影的是她略顯無奈而又温柔的目光，似乎很少在她的眼中看到怒火。
記憶中最深的一次是我沒有按時完成作業，老師把狀告到了她那裏。那註定是個不平常的夜晚，家裏寂靜得可怕，她三番幾次地張張嘴，卻依舊把怒火壓了下去，我低着頭做作業吧，手心直冒汗，心虛的不行。“你自己説是怎麼回事。”她略顯低沉的聲音傳入我耳，我頓時心中警鈴大作，腦海中全是一種聲音：完了。
我偷偷打量她的目光，發現往日的温情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怒火。哆哆嗦嗦地交代完整件事情後，是一陣長久的寂靜。良久，才聽見她一聲弱到微乎其微的歎息“這是最後一次。”她的聲音充滿了疲憊，眼中幾根紅絲刺痛了我眼。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好心疼。
我第一次做人，而她是第一次做母親，毫無經驗卻又笨拙地把她所認為最好的東西全都給我。我突然間想起許多年前的一天，她把她費盡心力做好的糕點端到我面前時，目光中那般小心翼翼卻又無限期待的光芒，又想起我婉言拒絕後她的目光驟然一暗，而後又溢滿柔情的情景。才發覺，回首過去，她給我的太多太多，我窮其一生，還不盡她眼中的柔情。
她用她獨有的方式温暖着我，我又何嘗不想。可最怕時光像小偷，還未等我長大，他便偷走了她的滿頭青絲，徒留花白的頭髮和我的悔恨。
風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而你的笑容搖搖晃晃，成為我命途中最美的點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