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咿呀呀，唱唸做打。她臉塗油彩，演繹着悲歡離合；她身披華衣，講述着喜怒哀樂。台上的白素貞，輕輕舞動水袖，纖纖蘭指藏於袖中，黛青眉眼似笑非笑，“步搖金翠玉搔頭，傾國傾城勝莫愁。”
我生平第一次看戲，是百般不情願的。我給父母的理由是，我又聽不懂他們在唱什麼説什麼，去那兒坐着，還不如呆在家裏。但終究拗不過，只能跟去。
進場坐下，我已然做好了悶頭睡覺的打算。卻還是在她登台的瞬間，滿眼驚豔：沒有想象中濃墨重彩的臉譜，沒有尖利誇張的唱腔。那張尚算年輕的臉如出水芙蓉，淡淡粧成，潑墨般長髮鬆鬆綰就，柔婉清麗的唱腔像是小橋流水，和風細雨。俗話説：“美不過青衣，俏不過花旦。”作為一個青衣，她應該含蓄委婉，靜若處子。喜悦時，她只能淺笑安然，斷不能拍手跺腳；悲傷時，她只能揮舞水袖，萬不可恣意而為。
她唱的戲是極好的，至少在我看來。初遇許仙，驚鴻一瞥，她眼中的情愫與驚豔顯而易見，一眼萬年。端午雄黃酒驚魂，許仙離去後，她眼中的驚慌與無措自然流露，黯然神傷。我雖仍聽不懂那咿呀唱腔與繁複戲文，卻讀得懂她的肢體語言和表情神態。一顰一笑都宛若畫中仙子，風情萬千。“真若是西湖比西子，淡粧濃抹總相宜。”許仙搖頭晃腦地唱道。也不知是在稱讚西湖，還是在稱讚身側的白素貞。忽然驚歎，原來許仙也是個老成的人。
泱泱中華的語言藝術、文化精神都在這戲文與演繹中表現得淋漓盡致。《白蛇傳》演到最後只餘白素貞與許仙相互對視，相顧無言。一場流傳多年的故事，竟絲毫不覺老套，只覺這一場戲更演出了文化之韻、文化之情，倒真是令我回味無窮了。
都説詩中藏伏筆，玄機戲文裏，我卻只是膚淺地沉迷在這醉人的獨特風情中不能自拔，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