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知為何,無端恐懼起來了。
因為他的文字。
帶有魔力的文字。
村上春樹,他代表着頹廢文學,頹廢文學——我終於開始對這四個字有了一絲感悟。
一種奇怪的感覺。
書還是書,我還是我,但書中的一切就像在我眼前發生了——不,不是在眼前,而是在腦中、在心中,以一種爆炸般的姿態,呈現出來了!
回憶。
這是他的回憶。
關乎着生與死,卻沒有膽量去觸碰。
我也像是被分成了兩半,手在顫抖者,那支筆,一時間重若千鈞。
一切的一切,都像被一層紗籠住。黑色的紗,隨風飄蕩着,卻無論如何不能將它掙開,透着死的氣息,卻是無限妖嬈的美麗。
震撼!
超脱了空間和時間而得以永存,跨越了人心、善惡、美醜,甚至跨過了宇宙的,平白響起在耳邊的,一聲驚雷!
我不確定,我是否還有勇氣再讀下去。
魔鬼在咆哮着。
它散發出一股無比誘惑的氣息,卻讓我本能的恐懼。
我認輸了……
這樣的誘惑,我無法抵擋。
二、
抬起頭,望着雪白的空無一物的天花板,眸中卻是漆黑一片。高舉起雙手,我在哀嚎着:
噢,上帝!萬能的主!你在哪裏!我已被魔鬼俘獲了心靈!
沒有迴應。我知道了,這是上帝都不敢觸碰的惡魔。
他的文字,如若出現在試卷上,一定會有這樣一道題:作者在文中運用了怎樣的寫作手法?
什麼手法?借景抒情,以景襯情?
噢!滿分!完美的答案!
它驚歎着,我卻無端悲哀。
腳下,明明是閃閃的光河,耳邊,明明是柔柔的聲波,像輕籠着的雲層……多美啊!至於手中的螢火蟲?它算什麼呢?這樣暗的光,這樣淡的色,丟了它罷!忘了它罷!在這樣的景色中,你不會再想起它的。
放下?但是在記憶中,還有着那樣的影像:數百隻螢火蟲交織在水面,在夏日夜幕中拖曳着鮮明璀璨的流光——那樣燦爛的、燃燒般的光芒,像火星一樣。
這似乎已不再是他的文章,而是我,我的一生,我的過去、現在、將來……
怎麼放得下!
如同早在記憶中逝去的,那些人、那些事。明明已經過去,卻那麼叫人不捨得,卻又總總不甘寂寞地跳出。
驚心動魄。
三、
“哪裏會有人喜歡孤獨,不過是不喜歡失望……如果你寫自傳的話,可別忘了這句對白。”
名叫綠子的女孩這樣説着,銜着太陽鏡的鏡腳,她的臉上,該是笑着的,冷酷的、不羈的、玩味的笑。
綠子啊……綠子……你其實也不過是一個缺愛的孩子。
“一定自己去找一個一年到頭百分之百愛我的人。”她是這樣想着。多麼美好的願望。
坐在高台上,兩個人一起,拿着啤酒,唱歌,聊天。
她盡力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叨叨地説着,並不想説明什麼,只是想找一個人傾訴。
福斯特説:“我們大家都在追求永恆的東西,即使閲歷很深的人也如此,在一般人看來,這也是藝術創作的主要原因,我們都希望看到經久不衰的、人物始終如一的作品,以作為逃避現實的依據,這就是扁平人物受到青睞的原因。”
綠子,她,很明顯地不是個扁平人物,而是正相反的,圓形。又或者説,村上春樹筆下的人,近乎都是圓形的、多面的、卻更加真實的人物——哪怕他們不能永恆。但這魅力也就恰在於此了,因我們所讀到的,不是別人的故事,而是我們自己的。
那樣真實。
四、
直子……是的……一個美麗的女孩。
她的相貌似乎早已模糊,又似乎從未清晰。但那響起,還在鼻端縈繞,那髮絲拂過臉頰時的柔柔的觸感,也還清楚的記得。
愛嗎?或許。
她跟他,只是因另一個人而相識,在這座連接着他們的橋終於坍塌時,他們相隔千里,距離卻好像更近了。
面對這一切,他選擇了欺騙自己,蒙上雙眼,視而不見,哪怕心中的痛陣陣傳來,他也依舊在妄想,妄想時間能撫平一切傷痕。
而她,選擇了躲避。
去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遠離熟悉的一切,除了他。在那所醫院裏,一次次的思考,慢慢平靜。
他於她,就是最後那一根,救命的稻草。
“如若被你怨恨,我勢必真正的土崩瓦解!”
她還是親手拉開了心上的傷,哪怕已自認為足夠平靜,足夠堅強,血還是流着,染紅了她的,還有他的衣裳。
她緊緊抓住了他,抓着這一份自以為是的救贖。
五、
兜兜轉轉、迷迷怔怔,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只是那過去的時光不會再有了,他,也再變不回從前的模樣。
握着手機,茫然四顧。
我現在在哪裏……
這是,挪威的森林。
-END-
高二:陳曉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