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外婆見面的機會少得可憐。每年秋天，我都會收到一件來自外婆的，親手織的毛衣。年年不落，算上今年的，我已有十三件。打開衣帽間裏最顯眼的盒子，入眼的是各色的毛衣，輕輕撫過，毛線密密的。毛線密密的，一層疊着一層，像極了一堵厚厚的城牆，將寒冷結結實實的擋在門外，城內滿是春天。軟軟，沾有温暖味道的毛線，喚起我那沉睡、泛黃的記憶。
幾年前的秋天冷的突然。母親帶我去探望外婆。火車搖晃中，我夢見了外婆：她是會吳儂軟語的；衣服洗得特別淨，沒有一絲褶皺；她説不定還會唱些越劇……
下了火車，時間彷彿過得特別得快。“快些，再快些才好。”我嚷嚷着。遠處依稀可見外婆家紅色的鐵門。
推開大門，外婆的院子不大，但種滿了花。菊花開得正旺。院裏有一缸水，魚，遊得正歡。屋門打開，一個蒼老的身影緩緩走出“外婆？”。外婆先是一驚，連忙放下水瓢，一把抱住我。外婆的力氣很大。外婆的頭髮白，白得有故事；歲月在她的額上、臉上刻下一道道溝壑；她的眼睛不大，但卻很有味道，説不出的一種歲月和堅強糅雜。
晚上，幾絲寒風從窗的縫隙間溜了進來，我轉身想拉一下被子。一道光刺着眼，不得不睜開。不遠處，一片橙黃正包圍着一個單薄的身影。我仔細一瞧，是外婆。外婆正在織毛衣，她的雙手上下翻飛着，像極了兩隻漂亮的蝴蝶，各色的毛線在她的手中彷彿有了生命，聚攏、排列，一件毛衣大體已成型。“當……當……”有年頭的擺鐘敲了兩下，外婆揉了揉太陽穴“外婆，快睡吧，別織毛衣了。”説罷，我拿起一件外套，給外婆披上。外婆先是一驚，然後道：“外婆不累，外婆啊，有的是精神。這不天兒，變冷了嗎，你媽沒給你多帶衣服，外面賣的毛衣，哪有外婆織的暖和？倒是你，怎麼起來了，外婆擾你了？”“沒，沒有打擾我。”“傻孩子，快睡覺吧，彆着涼了。”外婆為我掖好被子，又去完成她使命一樣的任務去了。我側過身，感動、關心和一種被關懷的快樂交織成一張網，罩在我的心頭。
次日晨，外婆遞給我一件毛衣，那是她一夜的心血。她充滿血絲的眼中，洋溢着盡是慈祥快樂。頭上的雲就這麼靜靜地飄着……院裏的老香椿樹樹葉上的露珠，滴向了昨日我剛栽種的小苗。
心靈深處，是外婆的毛衣。雖然外婆無法時時伴我身邊，但她的毛衣，卻陪我走過千山萬水。那一根根交織的，正是外婆對我滿滿的愛。
衣暖我身，您暖我心。外婆，謝謝您！
國一:吳澤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