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有顆槐時,花開時,很美。
外公喜歡坐在院子裏的播椅上,輕據期在落日餘摩下樹葉掩映的剪影與灑落的視花交融,枝頭上一串串潔自的花串一族族壓彎枝頭,在這初夏的清風裏散發出濃濃的清香,好不那人!總愛在半夏時節,貓着身子,躲在外公椅後,躡手躡腳地在他左邊肩膀上輕拍一下,很快又將頭蹭到他的右肩上,沒有預想中外公驚訝的一怔,有的只是他慈祥憐愛的眼神,外公總是會用手輕刮我的鼻頭。彼時,一片槐花飄落,我怔怔地望着,竟不覺失了神。
不知何時,家中來了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眼眸裏泛着狡黠靈動的光亮,臉龐邊兩個淺淺的酒窩,很是可愛。
沒有緣由的,就是不喜歡她。總覺得她是來和我搶奪外公的愛。吃飯時,外公會給她夾菜為她舀湯,小丫頭總是眯着眼睛,看着外公“略咯”地笑。外公也總是慈愛地摸摸她的頭,輕聲説“乖,吃飯”。我冷眼看着這一幕,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接下來的時日裏,我總是故意欺負小頭,當着外公的面揪她辮子,捏她耳朵。外公很生氣,第一次打了我一巴掌,我捂着臉愣在原地,瞪大了雙眼,眼中滿是不敢相信。身旁,槐花也似黯淡了光芒,失去了芳香。
我站在槐樹下,衝外公大聲叫嚷:“我討厭你,討厭你……”任淚水濕了眼眶。外公似乎氣的不輕,雙手劇烈的顫抖,雙腿也打着顫,嘴脣翕動,用手顫巍巍地指着我,鐵青的臉上掛滿了汗珠。我打電話央求媽媽帶我離開,臨上車前,外公蹣跚着步伐,嘴裏喃喃地説:“回來吧,蓉蓉,不要走了!”聽到這些,我愈發想起外公伸手打我的場景,以及這些日子他對我的冷淡。這使我堅定了離開的步伐,頭也不回地轉身鑽進了車裏,汽車飛馳而去。
我就那樣走了,離開了生活三年之久的小院,記不清外公那天臉上的不捨和惆悵,依稀記得的,只有滿樹的繁花!
三年了,離開外公家已經三年了,三年花開,又復花謝。那次我去外公家,記憶中的場景未曾改變:槐花樹下,外公躺在搖椅上,伴着咿咿呀呀的京劇聲,颯颯作響的槐葉聲,腦海中銘記的那份美好呼之欲出。
踏進院子,放鬆腳步,繞到外公後面,又玩起那幼稚的拍肩遊戲。這次外公的臉上洋溢着幸福與驚喜,整個人似變得年輕了一樣。我與外公相視一笑,攜手共賞漫天槐花,好不美麗!我輕輕地撿起腳下的一片槐花瓣,放在掌心,湊近鼻尖,輕輕地嗅。我拉着外公的手,指着盛開的槐花:“看,外公,這花經歷枯萎後還會重新盛開,多美啊,就像現在的我們一樣!”不覺間,潸然淚下,滴落在地上的槐花,嘴角邊卻掛着一抹淺笑。
槐樹下,搖椅上,記憶中槐花依舊。“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時光會沖淡一切記憶中的傷痛,回憶中也總是那些含淚的微笑,花開,葉落,當思緒飄飛,微笑中亦含着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