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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相攜,一世安(一)3000字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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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峒歷九三九七二年,正是天地同慶,百廢俱興的好年頭。

願相攜,一世安(一)3000字

因今年開春,歷時三千年之久的九清宮——九天之上最尊貴的門派動亂終於被平復,而平復這場動亂的,便是天帝的第三子,紫淵。而這年又正巧趕上三殿下的兩萬歲生辰,可謂雙喜臨門。天帝龍顏大悦,當即下令隆重舉辦慶典,封紫淵為太子。

新上任的九清宮主死裏逃生,眼見紫淵一步登天,聖眷正隆,當機立斷,奉上九清宮最尊貴的公主與紫淵聯姻,且九清宮從此歸順天庭,再不反抗。天帝欣然應允,下令三殿下生辰慶典當日同時大婚,迎娶九清宮的公主。這位公主,便是當今九清宮主最小最疼愛的女兒,九龍瑰。

“紫淵——”

有聲音由遠及近地喚他的名,聽着那歡喜的聲音,眼裏染出一絲暖意。直至那清脆笑聲傳至身後,他才斂了笑意回頭。

有輕盈的身影從外面匆匆地衝進殿內,一襲紅衣如火如霞,玫瑰般熱烈華美的顏色,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那身影徑直衝到紫淵身後,剛要湊上去,卻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硬生生剎住車,保持了一尺的距離。

那是個女孩,穿着紅衣,眸子閃着輕快靈巧的光。女子微喘着氣,青絲因飛奔而有些凌亂。

他的臉仍是面無表情,脣角浮起一抹淡薄的笑意:“龍瑰,什麼事?”

“給你看樣東西。”

女孩笑靨如花,伸出右手。紫淵的目光滑過她的掌心,微微一楞。

攤開的掌心裏是一枚雕刻成龍的戒指,那環上鑲的竟是萬年才出產一次的血玉。在陽光下折射出流轉瀲灩的光影,深邃裏透着鮮血一般的妖豔攝魂。

他只是看着,臉色淡漠不辨喜怒。

“送給你的,我自己……我自己託了工匠師傅做的。”

紫淵看着那條小小的龍,其實挺想笑。説那是條龍,是給她面子了,其實那“龍”更像一條蟲子,彎彎曲曲,歪歪扭扭,手工笨拙粗糙。

可他沒有笑,只是板着臉淡淡道:“宮裏的工匠現在越來越懶怠了,手藝竟這樣差,好好的一塊血玉就這樣糟蹋了。”

龍瑰一窒,本打算出口的邀功之詞硬生生嚥下,頓時有些着急:“不是的,宮裏的工匠師傅手藝很好,真的!你看上次送給我父皇的那尊肇桐玉白虎像,做得多漂亮,父皇喜歡得不得了啊!這個戒指……這個戒指其實是我做的,很難看對吧……”説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像個做錯事待罰的孩子。

紫淵看着眼前低着頭的女孩,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竟不自主地想要伸手去摸摸她柔軟的發頂。她看起來就像一隻需要安慰的小動物。然而手伸到半空,他卻猛地醒悟過來,頓時將手縮回。

最終他只是沉默,沒有説一句話。

他想,她這樣的性子,能難過多久呢?怕是一下子就忘了吧。

果然,不出一會兒,龍瑰又抬起頭來,眼睛裏漾滿星光般璀璨的笑意。她掏出一根紅繩,穿過指環,然後遞到紫淵的面前,笑眯眯地説:“紫淵,我幫你戴到脖子上好不好,這個太難看了,你把它放到衣襟裏,下次我再做個更好看的讓你戴在手上。”

他猶豫了下,微笑着默許了。

龍瑰甜甜地笑了起來,踮起腳尖,雙手繞到他的脖子後面,開始認真地打起結來。紅繩很是精細,不好打結,她身形太小,得踮足了腳尖才能勉強夠到,身子便不穩,微微顫着,柔軟的青絲正抵着紫淵的下巴,温潤的呼吸輕巧地拂在他的脖頸上。

他連忙退後一步。

龍瑰不察,頓時失去重心,倒在他懷裏。她不明所以地抬起頭,正對上紫淵淡笑的雙眸。他伸手按住龍瑰雙手,笑容淡然疏離:“讓我自己來吧。”

龍瑰一楞,這才想起他不喜歡被別人近身,忙直起身來,與他保持了一尺的距離。

她永遠都會記得,大婚之夜,他對她説的第一句話就是:“公主,請恕紫淵有個小惡習,不喜別人近身一尺之內,還望見諒。”那時窗户敞着,他穿着紫色的喜服站在清輝的月光裏,身姿卓然,俊朗飄逸,笑容温和有禮。

她楞楞地看着他,卻覺得他比那月光還要清冷遙遠,像是個可望不可即的影子。

如今,她看着他站在金色的陽光裏,紫衫上盪漾着燦爛的暖意,在空氣裏泛起波瀾,明明是觸手可及的温暖,然而再一抬頭,他的眸子卻淡然疏離,讓她不敢靠近。

他微微垂着頭,自己將紅繩打好結,然後對她微笑道:“我還有些事,改日再來看你。”

她綻開一個甜美依舊的笑容:“好。”然後目送着他走出殿門。

他離去的方向是北邊,心淵閣。

她站在門邊,手扶着門框,看着他越走越遠,脣邊的笑意依舊,然而那雙清亮璀璨如星辰的眼眸,卻一點一點黯淡下來,最終如同燃盡的火苗,只餘下寂寥的灰燼,隨着風消逝而盡。

自被封為太子,紫淵便遷出了原來的聖轅宮,搬入了更宏大壯麗的重華宮,這才符合太子應有的禮制。重華宮並非只是單純意義上的一座宮殿,而是一座建築羣,上有玉宇瓊樓,下有亭台軒榭,其富麗堂皇宏偉大氣令人砸舌。

宮中多有神兵把守,小仙娥則負責灑掃除塵等雜事,而近身伺候各位上神的自有品階高的宮娥負責,可謂是各司其職,等級森嚴。

青蘭是剛從低等仙子中調上來的小仙娥,負責宮中的花花草草。雖然仙娥的品階依然不高,然而她第一次見到如此華麗優美的宮殿,總是做事做着做着就楞了神。

“青蘭!青蘭!”正出神間,與她一同做事的水黎突然狠狠地拽她的袖子,“發什麼呆,太子殿下來了!”

她猛地回過神來,趕緊與水黎俯着身快步走到路邊,欠身道:“太子殿下聖安。”

太子似乎有些走神,並沒有注意到青蘭片刻的怠工,漠着一張臉“嗯”了一聲,步伐平穩地走了過去。

青蘭暗地裏長出一口氣,撫着胸口心有餘悸:“真是嚇死我了,太子殿下果然不是一般人,生得那般好看,可是往那兒一站,眼神一掃,硬是壓得我大氣不敢喘。”

“那可不是,太子殿下是什麼人,哪是我們這些小仙能比擬的。要説這重華殿裏唯一能頂得住太子的威壓的,也就瑰華殿和心淵閣裏的那二位了。”水黎是自小便在太子宮中的,對宮裏的事長事短頗為熟悉。

“是了,聽説瑰華殿裏住着太子新娶的太子妃,是個嬌豔討喜的可人兒呢。”青蘭輕聲道,眼裏滿是羨慕,“我若能生得她那樣的容貌,嫁得太子殿下那樣的郎君,便是死也值了。”

水黎笑着搖頭:“這就是鼠目寸光了。”

青蘭不服,待要爭辯,卻只見水黎微抬手示意稍安勿躁,先是小心翼翼地左顧右盼,確認四周無人後,才一臉神祕兮兮地道:“你只知那太子妃面上風光,內裏卻是寵眷衰微,不得君心!”

青蘭驚得水袖掩嘴:“怎麼會?殿下可是天天都往瑰華殿跑,賞賜流水一般地送進去。”

“這些都是虛的,什麼賞賜都沒有殿下的心重要!而殿下的心,全系在了……”水黎沒再説下去,只是往一個方向揚揚下巴,“那兒呢!”

青蘭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那是北面,方才太子走去的方向。

重華宮裏位於北面的殿宇多不勝數,然而唯一能讓太子殿下上心的,除了心淵閣還有哪裏?

青蘭一臉的驚羨。

“心淵閣裏那位才是厲害的,雖説相貌不及太子妃,卻是出塵脱俗清傲孤高的,那氣質和派頭,真是天下再尋不出第二個了。”

“那”青蘭猶豫了一會兒,有些於心不忍,“太子妃豈不是挺可憐的。”

“宮中便是這樣,得不到殿下的寵愛,就什麼也沒有。殿下心善,雖然不寵愛太子妃,卻也沒讓她吃一點苦,榮華富貴照樣享受,還每天都去看她一次,太子妃已算是幸運了。”

“也是,我聽瑰華殿裏的墨柒説,這太子妃也是個心寬的人,縱然不得寵愛,每天的日子也過得開開心心有滋有味的,成天不是擺弄花草就是琢磨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其他的小事倒是很少在意,對下人也體恤。”

水黎有些驚奇:“不想這太子妃還有這樣的氣度,不愧是九清宮裏出來的。不過這樣來看,難道太子妃也對太子並不上心嗎?”

“倒也不是,”青蘭皺着眉思索,“我記得前幾天墨柒還説,太子妃為了給太子殿下做一枚戒指,親自選材雕琢,好好的一雙手被刻刀傷得連茶杯都端不起來,後來還是翻出了從九清宮裏帶來的聖藥才在短時間內消去了傷疤。”

“太子妃是個好人,”水黎歎口氣,“好人一生平安,只願她能幸福吧。”

兩人沉默了一陣子,似乎都心有感慨。不多時,水黎忽然“啊”了一聲:“糟了,眉七姐姐剛剛讓我立刻把那株墨緹蘭澆了玉露之後移到桐曦殿去的,一會兒就要送去心淵閣,我竟然把這茬給忘了!”

青蘭猛地一回神,急急忙忙地推她:“那還不快走,誤了時辰可是要挨罰的,快走快走!”

兩人匆匆忙忙地走遠了,青石板上腳步聲輕響,輕風微冷。

她們走後不久,一個身影慢慢從一棵古樹後踱出來,略停片刻,最終向北方離去。

“娘娘,太子殿下往這邊來了。”大宮娥眉清本在烹煮去年冬天埋下的雪水,遠遠地看到一抹紫色身影,輕步走進內間裏稟報。

這位太子殿下生性喜清淨,不愛大費周章,總不願意讓一大票人跟着,一個人閒暇時就到處走,常常教人摸不到蹤跡。

“知道了。”內間裏的女子正倚在窗邊插花,聞言只是淡淡地應了聲,隨手拈了朵墨緹蘭別在耳邊,聲音如冰凌般清清令令,“他從哪個方向過來的。”

內間裏伺候的是亦鳶,聞言看向眉清。眉清一楞,只是垂下目光,斂了笑意,默不作聲地退了下去。

亦鳶見狀,神色上也不敢露出什麼端倪,只是恭聲道:“娘娘,是東南方向。”

那女子手中動作一頓,指尖上的綢昭花頓時被長長的指甲掐住,然而只是一瞬,女子的神色便已如常,“嗯,去把那玉佩拿來。”

亦鳶道了聲“是”便退下了。女子端詳着花瓶中的花許久,突然狠狠地將手中的花擲到地上,神色冰冷,胸口劇烈地起伏着。

“為何發這麼大的火?”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女子一楞,紫淵已走到她身邊,俯身拾起那朵綢昭花,“這綢昭花八百年才開一次,取神淵土滋養,以瑤池水日夜澆灌,集天地之靈秀才得一株花苞,花開者瓣若絲綢,神光瑩潤,傲骨天成,是最襯你的花了。”

那女子並無動容,只是冷冷道:“那又如何,我就是愛墨緹蘭。”

紫淵卻並不在意她的態度,只是笑了笑:“漪諾,你又在發什麼脾氣?這性子除了我,還有誰受得了。”

“你受得了就夠了。”漪諾淡淡一笑,風華頓生,“再者,論到脾氣不好,九州八荒,誰不知道太子紫淵的性子最是拒人千里,我都受不了你那涼薄的性子,更何況別人?”

“涼薄?”紫淵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細細回味這兩個字,“你這麼認為?”

漪諾只是懶懶一笑,不置可否,纖手牽住他的手,將他拉到坐榻上。

紫淵淡淡笑着,腦中卻突然閃過一道紅色的身影,蹦蹦跳跳地闖進他的世界裏。他微微一楞。

“漪諾,”他淡笑着覆上她的手,“你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跟你相處總是輕鬆自在。”不像那個不知進退的丫頭,愚笨得很,什麼也做不好。

“承蒙淵郎誇獎。”不鹹不淡地説着,她將手從他手中抽出來,神色冷淡,“淵郎既喜歡聰明的女子,那麼想必太子妃娘娘定是個七竅玲瓏慧心巧思的妙人兒了,既有手段又有美貌,難怪將淵郎哄得心花怒放,必要日日探望賞賜不斷才行。”

紫淵輕笑出聲:“漪諾,你這是吃味了。這世間的女子哪個有你聰慧,更別提那個小丫頭了。她心機全無,哪比得上你。”

她譏諷一笑:“她既如此蠢笨,都能憑着美貌得了你的歡心,將來哪天開了竅,豈不是要將我這心淵閣都拆了去!”

紫淵聞言笑容一斂,俊眉微蹙:“漪諾,你應當知道我對誰最用心,也應當知道我為何要日日去瑰華殿。九龍瑰是九清宮宮主最疼愛的女兒,身份尊貴不同常人,我既身為太子,就有責任去維持天庭與九清宮的良好關係。我不過是每日去看她一眼以此安撫,那些賞賜不過身外之物,除此之外,我幾乎夜夜宿在你這裏,你還有何不滿?”

漪諾見他的神色不似玩笑,似乎真動了怒,心中委屈,眼眶便紅了,卻硬咬着牙不願落淚,賭氣地一聲不吭。

紫淵這回也不似往日般好言哄她,只是神色淡漠地看着窗外。

一室僵冷。

正是春天,重華宮裏陽光正好,春意正濃。明媚温暖的春日烘得人都有些暈乎乎的,像是躺在棉花堆裏般暖暖柔柔。

可是墨柒卻沒有心情欣賞這大好春色,腳步匆匆地追在一道火焰般的身影后,苦不堪言。

“娘娘!娘娘您慢點!”她提着裙襬勉強不被那輕盈得可怕的身影甩開,哭喪着臉喊着。

可是龍瑰沒有聽到,她笑開了花兒,心裏滿滿暖暖的,好像要飛到天上一樣。墨柒姐姐説紫淵很喜歡那枚戒指,對着它愛不釋手。他喜歡,他居然喜歡!她自己也知道,那枚戒指真的能算是慘不忍睹,當時指導她的工匠師傅是宮裏最有耐心脾氣最好的,結果兩日之後就氣得昏了過去被抬出瑰華殿。她看着那枚戒指,自己都幾乎放棄,最後抱着試一試的心態拿了出來,沒想到紫淵居然會喜歡。

她抑制不住地笑起來,腳下飛快地奔跑。她也不知道要跑到哪裏去,只是想要一直跑,一直跑,彷彿這樣才能稍微釋放自己心中滿脹得快要炸開的喜悦。

紫淵。

紫淵。

紫淵。

她一遍遍在心裏默唸這個名字,大眼睛彎成了甜甜的月牙兒。這兩個字有着最強大的魔力,一絲一縷,一牽一扯,就連喚他的名字時微微上揚的尾音,都會讓她的心微微顫慄。

出嫁前,母后還擔心她會不會後悔。怎麼會呢,怎麼可能呢。她笑得眼睛亮亮的。她這樣喜歡他,這樣這樣喜歡她,喜歡到甚至只要聽到他喚她的名字,就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墨柒遠遠地跟在後面都能聽到女孩清亮的笑聲,漸漸地,她的腳步慢了下來,彎起嘴角笑起來。太子妃娘娘,真的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呢。不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對娘娘根本不上心,整個重華宮裏的人都看得出來,獨獨她好像不知道,天天笑得沒心沒肺,日子也過得有滋有味。於是漸漸地,漸漸地,一開始冷眼旁觀看笑話的自己也彷彿被那笑容感染,變得鮮活起來,情感豐富起來。

今日,她親眼看到娘娘的目光隨着殿下的離去一點一點黯淡下來,脣角的笑意淒涼,讓在宮中多年的她竟微微心酸。於是她對娘娘説,“您別看太子殿下淡淡的,他那人就是這樣,其實心裏可喜歡那枚戒指了。”

她當然相信了,開心得午膳時吃了兩大碗飯。看着娘娘眼裏重新燃起的光亮,她麻木許久的心彷彿也開始有了知覺,會酸澀,會歡欣,會温暖。

娘娘是這天底下最美好的人,太子殿下,請你不要辜負了她。

她歎了一口氣,慢慢地走着,突然發現娘娘已經停住了腳步,正蹲在一棵古樹下看着些什麼。

她搖頭失笑。怕是又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罷了,自己也別去打擾她了,只盼望着她這笑容能維持多久是多久。

娘娘這樣的人,應當得到幸福。

國二:聞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