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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亡國丞相與亡國幼主3000字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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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晉是當朝最年輕的宰相,年僅雙十多五便登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位。

關於亡國丞相與亡國幼主3000字

他的背景雄厚,乃京都四大家之首謝家的嫡傳少爺,京都謝家為大承第一世家,翻手為雲,覆手為,宰相之位均被冠上謝姓,以及宰相身後的文臣,多為謝姓。因此謝家雖多文人,卻深受重視。謝晉面貌俊秀無雙,亦文采斐然。傳聞他兩歲識得千家字,五歲熟讀經詩,七歲作詩填詞樣樣精通,乃天下之鬼才。

之後數十年間,民間傳有“生兒當生如謝晉,嫁郎當嫁夫如謝晉”之言,謝晉卻自此匿了蹤跡,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只為一朝功成名就,傷了不知多少懷春少女的心思。

當民間百姓逐漸忘記謝晉之名時,他卻一鳴驚人,三元及第,紅袍加身,踏上了風光無限的仕途。

僅僅三年間,他憑藉身後氏族支撐,接替了老丞相謝良之位,坐上文官之首,自此謝晉的大名傳遍了整個大承。

此後兩年間,謝晉在位期間兢兢業業,做出的功績更是數不勝數,卻因帝皇昏庸,官場腐敗黑暗,終使得那北方蠻夷的鐵蹄踏上這片屬於大承的南方土地。

京都淪陷,僅僅兩年,那蠻夷便徹底佔據了大承,登上帝位。

京城四家也逐漸逃的逃,殺的殺,再無那些風光傳説。

“謝相,朕知曉你是忠心耿耿於吾大承,朕臨終前囑託汝一事。護好吾兒,待他有朝一日匡復我大承王朝,咳咳……”昏庸的皇帝雙頰凹陷,扯着謝晉長長的袖子不肯鬆懈,平日無神的雙眼竟透露出野心和狠辣。

謝晉牽着年幼的儲君,神色肅穆。那年僅七歲的皇子竟也感受到這悲壯的氣息,通紅着眼眶既不哭泣也不言語。

“臣遵旨。”謝晉恭敬地回覆垂危的帝王。

那老皇帝了了心事,竟兩眼一翻,與世長辭。他躺在龍牀上,閉着眼,如同一個普通人家的老頭,再無君臨天下的霸氣。

大承待文人均是上好,太祖有令,不可輕易殺害士人。因此文人地位極高,民風開放,無數文人願為大承王朝拋頭顱,灑熱血,那些長相白淨的文人們談及此竟毫無退縮之意。

老皇帝逝世,北方蠻夷大汗佔據皇宮,謝晉匆匆扯着幼主開始逃亡。

不出幾個月,那蠻夷便發現了兩人的蹤跡,魁梧威嚴的大汗親自率兵緝拿往日風流的青年丞相和梁氏遺孤。

謝晉終究被那鐵騎逼到了波濤洶湧的東海之涯,新主騎在馬上,手持長劍指向兩人,聲音渾厚:“朕念你才華卓然,回朝時便官復原位,將那餘孽交出來!”

謝晉將幼主瑟瑟發抖的身體藏到身後,臉上一片冷笑,他用前所未有的冰冷聲音朝那魁梧的君主説:“敵族來犯,豈可投降。幼主又豈是餘孽,真乃笑話!哪怕吾帶着幼主投海,也不會朝你們這羣蠻夷投降!”

他帶着樑儉慢慢走向海潮。

“放箭!”君主一聲怒吼,震得那些沉醉的士兵回過神來,手上的弓箭一時齊發,如雨一般射向那對滅朝君臣。

謝晉卻早先一步投了海,俊逸風流的臉上視死如歸。

“丞相,朕冷。”七歲的幼主瑟瑟發抖,腥鹹的海水不斷刺入鼻腔,眼淚不住地流了下來。

“皇上別怕,很快就好了。”那年輕丞相緊抱天子幼小的身軀,悲歎一代王朝的覆滅,也愧對謝家列祖列宗,愧對那臨終皇帝囑託。

他看着可憐的幼主,臉上悲婉淒涼。

“很快就好了,皇上別怕……”謝晉又喃喃地説,不知是安慰了誰。

承德15年,承朝滅亡,蒙蘭國大汗即位,改國號為耶,自諡耶太祖。

自那時以來,士人地位驟降,蒙國人大肆虐殺漢人,再不復以往京都士子們高談闊論之象,只餘下魁梧豪裝的蒙國人大肆喝酒的模樣,國主好征戰,再不復禮儀之邦。

幾個時辰後,東海另一個盡頭波濤洶湧,浪潮拍打着大而堅硬的巖石,一波波海潮席捲沙灘,天色烏雲密佈,陰沉地猶如魔鬼的臉龐。

那新一波波浪逐漸遠去,露出兩個人的身影來。

一大一小,正是謝晉與樑儉。這對命運多舛的君臣,君是亡國之幼主,相為亡國之俊傑。

“咳咳……”謝晉口中不斷咳出海水,晃晃悠悠地逐漸清醒,眼前的景色不斷重影搖擺着,過了不知多久,才勉強使他看得清晰些。

他快速轉頭,看向依然昏迷的幼主,海水浸濕了他的錦衣,長長的額發緊貼於臉頰兩側,脣色蒼白。

謝晉咬了咬牙,將半大少年攔腰抱起,搖搖晃晃地走到海浪附近的村莊。

他好説歹説才説動那位本性善良的醫者無償為樑儉救命,眼前一黑,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

十多天後,謝晉帶着樑儉暫居於這座不足皇宮大小的村子,村裏人秉性善良淳樸,並未多加責難這兩位氣質非凡的“父子”,那位善良的醫者和他的夫人也收留了他們,謝晉開始考慮從事工作賺錢。

他向來是想什麼就做什麼,為了更高的薪價,跑到的鎮子上去求職。原先這位年輕丞相在朝堂上治國談大事,在這民間卻不知如何是好,倘若説賣字畫,這村裏鎮裏的人都並非風雅附庸之人,況且他的字跡也令人生疑,只得去鎮上尋一個並不打眼的工作。

恐怕那位高高在上之人也不願相信曾經驕傲如謝晉也會屈居於平頭百姓之下,謝晉苦笑。

“這位掌櫃,能否讓吾在此尋一份活計?”謝晉將長頭髮垂下,用醫者的藥稍稍修改了模樣,再不復以往俊逸。

“我們店已經滿人,只差一個活計無人可幹了……”那掌櫃拿着算盤,斜眼看着這個邋遢的青年,神色刻薄。

“無論是什麼事我都願意幹。”謝晉低眉順眼地説,眼中卻不含任何卑微。

當初的京城四家,謝家為首,作為謝家的嫡出公子,他不必對任何人奴顏婢膝;在朝廷,作為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只需對龍座上的人拘禮便可,更無需任何卑微。這位仕途一帆風順的丞相從來不必理會官場的黑暗,社會的殘酷,雖飽讀經詩,經世治國,卻仍舊天真。

“那就去打掃恭桶吧,一月兩銀,還接活嗎?”掌櫃的吊梢眼尖細,向來看不起這些衣衫襤褸的窮苦人。

恭桶,即為馬桶。謝晉握緊了雙拳,低垂的臉看不出神色,只曉得他矛盾了許久,才鬆開了手,應下了車份活計。

那是一雙多麼完美白皙的手啊!捧過聖賢書,接過朝廷旨,握過驚世筆,如今卻要清洗一個骯髒醜陋的恭桶,他不甘,他嫌惡,但他謝晉再也不是京都謝家的少爺,更不是高高在上的宰相,也不是自視甚高的文人。如今的他,為了他和幼主的生存和大承的未來,必得忍氣吞聲,刷淨這些穢物,拿那救命之財。

只等幼主長大,替他謀劃,匡復昔日風光無限的大承!

是夜,圓月高掛於深藍的天空,散發着皎潔的光輝,倘若是曾經的他,定會悲春感秋,洋洋灑灑寫下篇幅老長的牢騷,再得到世人們讚許感歎的眼神。

但此刻,他才趕回村子,到達醫者家中。

他雖然清高,忠國之心卻根深蒂固,清高之情根本無法與之相比,因此為了幼主,謝晉放下文人的自尊,接受了醫者夫婦的好意,留在他們的家中。

吃過飯,謝晉點着油燈,燈火忽明忽滅,連紙上的字都忽明忽暗,看得不甚清晰。

他和樑儉呆在一件房屋,那看似深沉的小皇帝坐在他的身邊乖乖地讓謝晉教他學字。

小小的孩子打着瞌睡,跟這位新任太傅學習百家姓,千字文,甚至是治國之道。

“丞相,朕困了。”小皇帝眯着眼,打了個哈欠,頭一晃一晃地。

謝晉卻心急於匡復大承,便嚴厲地説:“不可睡!古時有孫敬懸樑刺股,作為一個皇帝,要擁有與之匹敵的認真與堅持,切不可偷懶。”

樑儉委屈又困頓,卻不得不將臉色一正,繼續跟謝晉學字。

半夜三更雞叫時,謝晉才准許小皇帝睡覺,樑儉才雙眼一閉,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全然不似一個將來野心勃勃的帝皇,僅為民間不知疾苦的少年模樣。

謝晉鬆了口氣,上了牀抱着小皇帝的身子入睡。

天初曉,雞打鳴,謝晉醒了來,他披起外套,朝還在美夢的樑儉推了推,説道:“陛下,該練武了。”

樑儉迷迷糊糊地醒來,卻立馬又昏睡過去。

謝晉厲聲説道:“陛下!一日之計在於晨,賴牀為大忌,勿忘亡國之恥!”

樑儉才被嚴厲的謝晉嚇得一個激靈,不情不願地起了牀,穿衣。

謝晉雖是承朝頭號文臣,卻文治武功均有涉獵,教一個新手還綽綽有餘。

他臨走前對正在扎馬步的樑儉説:“陛下,臣回來之前,務必堅持下去。”

謝晉想起那份侮辱人的活計,又想苦笑,臉上卻僵硬至極,連個笑容都扯不出來。

如此過了三天,小皇帝一天比一天瘦弱蒼白,終於病倒了,躺在牀上,臉如同當初落水時的蒼白與脆弱。

“謝先生,樑儉這是太過疲勞了,切記莫要在如此了,喝完這碗湯休息幾個時辰,他自然會醒了。”鬚髮皆白的醫者探了探樑儉的脈細,對謝晉搖了搖頭,才揹着藥箱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謝晉心底“咯噔”一聲,頹然地坐在木椅上,五指張開扒住了臉,指縫間露出的眼睛,睜得又大又惶恐。

是他操之過急了,他一心想着匡復大承,一心想着脱離這份骯髒的活計再次登上宰相之位,他受不了那些鄙棄的眼神,他將這些壓力全部都集中在年幼喪父的幼主身上,卻忘記樑儉是否能承受這份期望。

曾經意氣風發的丞相第一次感到後悔,看着牀上臉色蒼白的樑儉,心如刀割。

不出十日,樑儉的病便徹底好了,看向謝晉的眼神帶着不可見的恐懼。

謝晉歎了口氣,少時握筆的完美手指沾了繭,粗糙的大掌撫上樑儉的頭,他説:“臣錯了。”

此後,他稍微放鬆對樑儉的要求,至少保證他充足的睡眠,對課業的要求卻依然嚴厲。

樑儉在村子裏有了些朋友,幼主的心思的確不同於平常百姓之子,結交的往往是村裏的權貴子女和有才之人。

謝晉又欣慰又擔心。

不多些日子過去,樑儉與他的新朋友混熟了,從那些愛説話的夥伴裏聽到些關於謝晉的消息。

“樑儉,你的爸爸在鎮外那家酒館倒夜壺呢!”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我父母都有些看不起他。”

“反正樑儉是讀書人,和那個噁心的男人一點也不一樣。”

……

樑儉煩躁而難安,他往臉上抹了土,孤身一人就去了那家酒館。

然後他看見了,那位向來高高在上的丞相,雙手提着又重又臭的恭桶,跌跌撞撞地一直朝遠處走去。樑儉的淚水浸濕了眼眶,卻堅強地不落。

哪怕他並未即位,也從那些羨慕崇拜的話裏聽人談論過這大承第一宰相,他容貌俊逸,脣角含笑,一襲白衣襯得如同仙人一般,隨興作詩便是千古傳唱的絕句,文韜武略經世治國樣樣精通,如今卻為了他,為了這大承放棄賊人許諾的千金相位,當個名不見經傳甚至噁心粗鄙的倒夜壺的小二。

樑儉既為謝晉感到心酸,頭一次恨自己不夠強大,匡復大承的野心便更為強烈。

謝晉累了一天回家,卻發現樑儉竟更奮發向上鬥志昂揚了,不禁喜上心頭,連那些勞累都忘在了腦後。

國二: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