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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風吹過的夏天3000字作文

敍事 閲讀(1.47W)

我擠在悶熱嘈雜的車廂裏,凝視窗外後退的沿途風景。或者説,那些矮舊的灰磚瓦平房根本無權被稱之為風景。只是在寂寞中等待被時光腐蝕。公交車裏的人永遠是熙熙攘攘的,只是把手機從校褲口袋裏掏出來都如同搶險救災般困難。

被風吹過的夏天3000字

一條信息,一個哥們兒發來的,半生不熟的關係。準確的説,幾年前我們還坐在同一個教室裏汗流浹背的奮鬥着。他如願以償地升入市重點,我則在一個二類校裏過着我昏昏碌碌的日子。

這樣挺好,因為早在可以幻想的輕狂歲月裏,我與夢想背道而馳。

我草草回了短信,心因為某種原因羞愧的疼了一下。會考把我送進了這個二類校。咎由自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對抉擇瀟灑的揮手説不在乎,現在卻無法釋然。這身校服就像是罪犯臉上的烙印一樣。留下清晰的恥辱。每每看到重點校的學生們仰着高傲的頭顱,對我們指指點點的時候。雖然嘴上説我所謂,心裏卻依舊很尖鋭的疼。悔恨驚濤駭浪般拍打着自己衰弱的神經。

因為,我曾經也是被視為天之驕子的孩子。

但現在厚重的課本我翻不動,也不想翻。就這樣,提着我混沌的思想在流水般的生活中行走着。

我重重地倒在牀上,閉目養神,一幕幕卻再次浮現在眼前。

我的夢想曾今在我的心底根深蒂固,任憑地動山搖。母親那雙沒有温情的手把我書架上視如珍寶的繪畫書籍撕掉的那一刻起,它從此灰飛煙滅。任憑我撕心裂肺的呼喊,也無法觸摸到一絲一毫。

從那時起,我的心出了問題。被撕裂開來。始終無法癒合。也不知道該拿什麼填充它。

依舊記得面對阻撓時我歇斯底里的同母親爭吵的狼狽。偷買顏料被發現時,繼父狠狠地甩了兩巴掌,知道感覺一陣眩暈,昏天黑地。

我如痴如醉的熱愛繪畫。深知文化課的重要性,日復一日的做着那些讓我誠惶誠恐的練習題。我不是刻苦的孩子,在班裏不是名列前茅但也從始至終保持着中等的成績。自從父母離異後,家裏生活驟然拮据起來。母親勸説我放棄學畫,要一心一意的撲在文化課上,長大有一個體面的工作。當然,她也知道這是對一個從小一心一意立志當畫家的倔強小孩兒來説徒勞的。

關於繼父,我一點也不喜歡,他毫無顧忌的在家裏橫行霸道。硬生生的剝奪了繪畫的權利。一次,他莫名其妙的把父親送我的進口顏料從窗户口順了出去,我用盡全力跑了出去。顏料全部是散落在雨後的泥濘的地面上,只剩下印着精美圓體字母的外殼掛在樓下的晾衣杆上搖搖欲墜。可我的心已經重重的摔落,像寺院低沉的鐘聲發出悲涼的迴音。我小心翼翼把摔得不成樣子的顏料管捧回家,一個男子漢哭得昏天黑地。

報填志願的這一天還是來臨了。果不其然的,他們阻止我報考美術附中,拒絕為我提供一切在繪畫上的開銷。母親在繼父的面前也表現出唯唯諾諾的樣子,總是輕聲感歎,當時如果不讓他學畫畫就好了。

天空中黑壓壓的雲匍匐着籠罩而來,陰鬱着,直到我窒息。我不堅強,反抗未遂。

我只好對他們的話惟命是從。

臨近會考的日子裏,我拖着自己空虛的軀殼遊蕩在夢想破碎的邊緣久久不能自已。直到最後變得麻木不仁。坐在課堂上像在茶館裏一樣,翹着二郎腿悠閒地看着一羣人伏在桌子上奮筆疾書。老師早就不會浪費時間整頓我們了。我可以無所顧忌的和那些早被職高技校預定的同學一樣無所事事的混日子。

我依稀很清楚的記得我決定放棄奮鬥的那個午後,死氣沉沉的教室裏同學們被會考來臨的緊迫感而逼得個個正襟危坐,一絲不苟。課間,一個女生用懇求的口氣説:

“我能與你換個座位嗎?後面太亂了,無法注意力集中。”

我覺得這個女生簡直是料事如神。我剛剛下定決心要往渣滓堆裏湊,她就給了我一個絕佳的地理位置。誰讓我憐香惜玉呢,便欣然答應了。

教室後排都是考高中無望的學生。無惡不作。老師只得無奈的忍受着他們課上的放肆。我與他們很少來往。那個下午,我鼓起勇氣,對後面的大塊頭説:

“嘿,哥們兒,給根兒煙吧。”

聲音不大不小正合適,所有後排的人全部聽到。個個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就這樣加入了他們打砸搶燒的隊伍。不得不承認那國中生涯裏最後的80天是我十七年人生裏最酣暢淋漓的日子。誰會在乎未來是多麼的難熬與痛苦。

最初的墮落確實有點讓我害怕,彷彿從高空墜落失重般的心慌。繼父母親的面孔頻頻出現在我的眼前。是的,在繪畫上,未來黯淡無光。

班主任是教物理的老頭,他寥寥無幾的白髮和嘶啞的聲音在那個夏至未至的節氣恰到好處的映襯他的慈祥。他很苦口婆心的把我叫到辦公室裏促膝長談了一次。起初對我的自暴自棄表現得深惡痛疾,直到他一次在校門口看到我。我正摟着一個隔壁班的女生曖昧的親吻着。便對我的行為視而不見了,現在想起愧疚不以。

和繼父一起住進我們家的還有一個上三年級妹妹,勉強算可愛聽話,一直在藝校學習琵琶。但一想起他爸那副行屍走肉般的嘴臉就讓人厭惡。繼父讓我給她講題,在飯桌上不厭其煩的誇他寶貝女兒的聰明伶俐。預測她會當藝術家,掙大錢,孝敬她老子。

真可怕,你無情的讓我的夢想為她陪葬。

家裏一天到晚都是一股廉價煙草的味道。繼父總是坐在沙發正中間的位置眯着眼睛看着烏七八糟的電視劇。一次,我悄悄的問妹妹是否討厭呆在烏煙瘴氣的環境裏,企圖讓她勸説繼父出去抽煙。她只是告訴我習慣就好了。

我無奈的歎了口氣,她皺皺眉頭跑開了。我愈發懷念以前家裏薰衣草淡紫色的香味兒。那是洗衣液柔和的味道,温馨的融化,四散。現在充斥鼻腔的除了這濃郁嗆鼻的煙味兒外,就是樓下小飯館的油煙味。我以前怎麼不曾發覺呢。

那天我看着在陽台上晾衣服的母親,琢磨了半天是否與她談話。躊躇良久,最終問道:

“你真的愛他嗎?那個坐在客廳裏指手畫腳的男人。”

母親的手一顫。又緩緩的繼續手裏的活兒。我搶過她手裏濕漉漉的衣服。發現有幾根白絲加雜在頭髮中。以前在開家長會的時候,她棕黃色的捲髮與白皙的皮膚總能讓我在小朋友中很有面子。她是一個美麗的媽媽。

“孩子,不畫畫也可以活,你爸爸對這個家曾經揮霍了多少。對於你的繼父,喜不喜歡你都要接受。”她的口氣毋庸置疑,不給我任何選擇的權力。

母親進屋,只有我站在陽台上,看暮色四合的城市在一點點被黑夜侵襲。陪伴我的還有在晚風中被晾起的白色NIKET—恤。他冰涼着,刺痛了我的指尖。我無助的佇立着,像一尊被風化的石頭。沒有任何心跳。那是繼父送我的。遞給我的時候特意把標籤放在明顯的位置。

我不喜歡關於他的一切

在我曾經逍遙安逸的日子裏,我用全部的課餘時間追女生們。

在我這些迷惘不安的日子裏,我用全部的時間喜歡一個女生。

對於無法考上美藝附中的事情我一直耿耿於懷。每每路過那所夢寐以求的校園時就不禁黯然神傷。每個週五晚上,我都會站在美藝附中的槐樹下凝望裏面石柱上那鐫刻着行雲流水的幾個大字怔怔出神。也許我在徒勞追尋一種心靈的慰藉。只有很少穿着帶有濃郁藝術氣息校服的學生進進出出。

她就是這樣闖進我的視線。提着畫箱,帶着恬靜的面容輕盈的與我擦肩而過。並不知道此時此刻我的心臟正在狹小的胸腔裏瘋狂的跳動着。不禁害羞的底下了頭。她似乎無視了我的存在。

她從我面前走過時,我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灰色的帆布鞋,然後目送她直至背影被霓虹燈晃得模糊。

再次見到她已經是兩個月以後了。依舊是在那棵榕樹下,只不過它已經被嚴冬剝削到赤裸裸的路出軀幹。我叫住了她,她回頭。眉頭緊皺的問,有事嗎?

有,能認識一下嗎?

我認識你。

我們認識嗎?

每週都能看見你來我們學校,很眼熟了,你在等人?

等你。你要一根煙嗎,草莓口味的。

很傳奇的開始,很平淡的結束。從始至終都透明乾淨的匪夷所思。

她的文化課成績優異的讓人瞠目結舌。時常為我講題並訴説關於這座校園的種種。而我向她傾訴對支離破碎家庭的不滿。偶爾講講男生間打鬧的趣事。

她説,你是個傻子,用家庭的不滿懲罰自己。不管未來是否會從事什麼,都可以耀眼璀璨。

不知道我們之間存在什麼微妙的關係,我向那幫哥們兒誇耀我有一個漂亮的女朋友,滿足我的虛榮心。

沒有跨過好朋友的界線。有的只是在一個個可以肆無忌憚仰望天空的下午,並排坐着攀談。看她陽光下棕黃色的髮絲不安分的在風中搖曳,微笑從容。羞澀的反而是我,把頭埋在帽檐下,晃着半瓶透明的可樂,裏面已經沒有泡泡可以沸騰。可以把電話留給我嗎?

金屬掛鏈與鑰匙清脆的撞擊卻悠長的伴隨了我與她相處的日子。

如果我是個女生,那我們便是如膠似漆的閨中密友。如果她是個男生,那我們便是可以互相傾訴的鐵哥們。事實是,不曾有那麼多的如果讓我們選擇。

誰能告訴我有多長時間我們沒有聯繫過。

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她送給我一張她親手畫的油畫;《被風吹過的夏天》。很美好的名字,或許是因為她對那首歌曲的情有獨鍾。畫面上只有一個少年,帶着鴨舌帽,一條褲腿捲起,拿着半瓶子可樂搖搖晃晃。暖色調的背景下他仰望雲朵。雲朵形狀和顏色古怪離奇。彷彿他只要輕輕躍起,那雲朵便觸手可及。

又是似錦盛夏,而我在那棵榕樹下卻再也沒有等到她的身影。而我要送給她的畫只好被自己收藏。獨自看地平線在黃昏中被殘餘的微弱的光交織,恍惚中,記憶彷彿被抹掉。

這個被風吹過的夏天,我遇到了一顆流星。當旭日東昇,再次從牀上爬起的時候。我徹徹底底的遺忘了她,卻在心底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記,銘記她在那副畫背後清秀的字;遺忘過去,從現在起,只為自己奮鬥。

北京市第65中學高一 李舒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