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其實現在我還是在霧裏看花那樣看外公外婆的關係。他們的爭吵更加激烈了真的很讓人心煩。不管怎麼樣，誰是誰非，我都會每天為他們祈禱，希望他們健康。我還要他們用上我賺得錢呢！！……
我想外公外婆並不曉得什麼叫做愛情。他們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一輩子在一個小山村裏辛辛苦苦地生活。外公外婆的脾氣都很暴躁。他們之間有愛的存在嗎？這一點我也很迷惑。當年外婆被外太祖買到小地主家裏作丫鬟。10歲就寄人籬下，擔水、放牛、洗房子、照顧小少爺，日出夜歸。她的勤快在村子裏是出名的了。那時候他們並不認識，都忙自己的事。誰會注意到身邊的人呢。平寨每個人都這樣，一樣的為活着而努力地活着。其實外公很小就有媳婦，大概是外婆來到平寨那時吧。後來外公的童養媳病倒死了。外公外婆也因此被別人黏合在一起。記憶中都是在他們倆的爭爭吵吵中成長。每次家裏都是針鋒相對，一股煙火味。有時候想他們是夫妻還是敵人呢？不認識他們人看了很容易誤會。聽他們鬧着鬧着，心裏的不快，漸漸地沉積，越來越來多。因為他們老是為一些雞毛蒜皮般小的事而鬧。例如外公哪天忘記餵雞，外公吃飯老是掉飯粒……外公在外婆的眼裏簡直成了窩囊，一無是處。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當時外婆她是怎樣看上俺的外公的？“那是自己瞎了眼。”外婆兇到。外公很瘦小，但他的脾氣超急躁，這不是吹牛的，平時只要他看到啥不順心的，哪樣東西礙眼，他不會放過它的。如果有椅子橫空而來，擋住他的路，他總是毫不留情地－一腳。那個牛氣啊，心駭！最慘的是家裏的雞雞鴨鴨，老是蹭蹭的，賴在地塘上不肯進窩裏。它們是自找苦吃。外公少不了磕它們的頭。雞鴨們屁股上的毛因此少得可憐。大家很為它們的人身安全沒有保證而擔心，害怕它們的頭顱不保。但外公每次都會在某個緊張時刻戛然而止。瞧，這麼兩個火球生活在一起會不撞出火花嗎？
我家裏到處都充斥着硝煙，於是我們小心翼翼地引導外公不要作讓外婆生氣的事，儘量減少爭吵的概率。外公掉下的飯粒迅速清理掉，外公弄壞的椅子叮叮噹噹地弄好。有時還挺羨慕十二公家，一家和和氣氣的還沒紅過臉呢！每當他們鬧時，自己就不敢出門，在房子裏塞上MP3尋找一方安慰。最受不了的是外婆到處説外公的不好，嘮嘮叨叨，隨便拉着一個路人，絮絮地重複。跟據不完全統計，她能在一天裏重複外公的劣跡三十多次。然而外婆對外人很好，家裏有好吃的都會給鄰居送去。紅臉黑臉很明顯的比較。五十年幾乎日日如此。看看電視裏的甜甜密密，別人説那是愛情，但有沒有一種像外公外婆的愛。外婆喜歡看肥皂劇，但是每一場電視她只是很努力地弄明白每個角色的關係。她説那個男的是那個女的丈夫，那女的又紅杏出牆……主角人物被她顛三倒四，老爸的小配角成了主角。她還很滿意自己的編排。每回到家裏她都會煞有其事地解析，好像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不知道外婆看到裏面的人相依靠，手牽手，她會想到關於自己的什麼嗎？外公的見解更讓人忍俊不禁：電視裏的都是木偶，聽不明他們説啥。他平時放電視，就是讓那機器活動活動，省得發黴、生鏽。因此外婆少不了嘲笑他，笑他像木頭呆子。有時覺得他們倆像小孩一樣簡單又單純又可愛。其實每次爭吵都是外婆亮劍，外公則在藤椅上沉悶。以前有煙在手，自從戒煙後只是木木地坐着。
相反地他們對我們的關愛遠遠勝於彼此。外婆的關心在風中，像那淡淡的米花香。外公的愛在某個不經意的語言或動作中，很容易讓人心中一軟續而溘然淚落。記得一次學校裏要編演，我是文藝委員要幫忙編排節目。那時需要一些竹片兒排練，於是就告訴外公。他砍竹回來，青青軟軟的竹片兒從外公滿繭的手中飄出。剝好後還需要細細的剽過。有過前幾天沒道具的痛苦，現在在眼前，我急着想拿起來看看。剛碰到，外公就厲聲到“拿它幹嘛。那裏的刺不知有多少，會傷手的！”我抬頭卻看到他臉部抽搐一下，原來他被刺傷了。感動着，淚水倔強地在眼圈裏轉着，朦朧看着條條如青絲般的竹片兒在外公的身邊優美飛舞。
昔日的女孩漸漸地成長，懂得什麼叫温暖，也懵懵懂懂地知道有一種感情叫作愛。我尋找它走過的痕跡，希望它停留在我親愛的外公外婆身上。痕跡也有的但很模糊，連我也辨別不了那是否是愛的痕跡。每當吃飯時，外婆都是習慣性去餵雞。饞嘴的孩子們喜歡挑肉片吃，外公就用筷子敲我們的腦瓜兒。“吃的時候就那麼賣力、幹活就磨磨蹭蹭。菜吃完了，外婆吃什麼？”我心中暗喜，難道這就是許多文章裏説的含蓄而樸素的關懷？村子裏的人都喜歡佔別人的小便宜，要麼把田埂鋤小，要麼佔鄰田一兩寸。當別人侵犯時外公外婆絕對是統一戰線上的戰友，團結一致，一直向外，與敵人進行舌戰。那時候是他們有最多話題的時候，感情最融洽的時候。戰後外婆就忙着炒菜，外公煮飯。吃飯時，外婆數落敵方的不是，外公接過話説起以前鄰居的舊賬。但是生活裏的摩擦太多了，一切的和諧總是會顯得很脆弱。戰火還是連綿不斷地將我心中的一星點的願望擊破。書裏裏與現實的的確不同。肥皂劇裏蹩腳的情節很容易推想，但家裏兩老的，我看不透。
“最浪漫的事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很優美的言語像花靜靜地躺在歲月中，卻被外公外婆冷落了。也許生活在屋檐下應該相敬如賓，有時愛是平淡，但也會芬芳如丁香的樸素。很悲傷地看着外公外婆被各種病魔折磨，自己卻無能為力。外公的話更少了，個子更小了，而我高出他整整一個頭，他那彎彎的背像一把陳舊生鏽的鐮刀。他有時候整天坐着，一句話也不説。我看着看着，心像被一塊重石壓着般似的難受。外婆的埋怨更多了，還用上最讓我敏感的字眼。我驚恐，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兔子，時時慌張地看着我愛的人變老，害怕他們會離我而去。生活的鞭笞太殘忍，走着走着，便是血跡斑斑……
很久沒有回家了，高三的日子節奏太緊迫，好不容易才回一次家。我揹着行李走在小巷裏。小巷裏靜悄悄的，現在村裏幾乎只剩下垂年的老人，與學校裏的喧譁青春氣息截然不同。十二叔兩口子端着飯在昏暗的屋子裏，沉沉的，我竟然怕自己的腳步聲會打破這種沉寂。“你這老頭，瞧新買的水壺又被你摔破了……”外婆的聲音特別大，於是爭吵聲又開始了。村子裏的狗、雞、鴨接着一陣躁動。屋子太大，聲音迴盪着給人奇怪的感覺。我站在熟悉的門前不知為啥的淚又來了，漂浮在空氣有一種説不出的傷感，也明白但又好像什麼也不明白的感情。
風吹乾了淚，我帶上笑容，踏入家門。
“外公外婆，阿歡回來了。”
其實現在我還是在霧裏看花那樣看外公外婆的關係。他們的爭吵更加激烈了真的很讓人心煩。不管怎麼樣，誰是誰非，我都會每天為他們祈禱，希望他們健康。我還要他們用上我賺得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