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和她的對視都是一種深刻，她的眼中總是飽含深情，流露出一絲慈愛與勉勵。不知何時，那眼神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裏，久久無法抹去。
這一次的爭吵來得很突然。進入國三以來，隨着課業的加重，母親對我的要求也愈加嚴格。而我平時無拘無束，不緊不慢的做事態度終於導致與母親關係的破裂。事情源於這次我的成績不理想，母親走過來，坐在我身邊，又一次嘮叨不停，把我的陋習一一羅列出來，她憤怒的目光彷彿要吞噬我一般。屋內令人目眩的燈光，雪白的牆壁，以及地上瓷磚所反射出冰冷的光，一切都是那麼刺眼！此時的我大腦一片空白，望着她的眼神就像突然掉進冰湖一般，冰冷和恐懼在我的心頭堵塞。我索性將送她的禮物高高舉過頭頂，狠狠地砸向地面，宣告我對母親的反抗。
母親怔住了，她緊緊地盯着我，我的心彷彿被揪住一般沉重而又壓抑。她的眼眸如同在黑暗中一樣迷茫，睫毛上掛着晶瑩的淚珠，眼圈周圍泛紅，眼角條條皺紋，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過了一會兒，母親默默地低下了頭，根根銀髮半遮半掩、若隱若現，有如嚴冬初雪落地，宛若秋日裏的第一道霜。她彎着腰在地上胡亂地尋找着禮物的碎片，想拼湊在一起，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無言中，她慢慢起身拉我過來，虛弱地將額頭貼在我的面前，昏暗的燈光在她眼中或明或暗，濕潤的睫毛在我的臉上留下一段段水印。她垂下眼眸，淚珠滾落在我的手中。
那一刻，時間彷彿定格，依稀間，思緒回到了孩童時期，那一幕幕温馨的畫面浮現在我眼前。
兒時的我時常依偎在母親的懷抱中，就像一艘小船停靠在一個最令人安心的港灣。母親緊緊地抱着我，低着頭輕輕撫摸着我的臉龐，卷卷的頭髮在我耳邊抓癢，長長的睫毛像小刷子輕撫着我稚嫩的臉蛋。陽光折射進母親的眼眸中，如燃燒的火焰一般耀眼明亮，陽光好似在她眼神中波動。母親輕垂目光，將這明亮與温暖傾瀉於我。從母親眼眸中好像望到那浩瀚的星空，深邃而又神祕，安靜而又美麗。陽光佈滿屋子，屋中的水仙花在嬌豔的開放，香氣四溢，一切都是那麼温馨而美好，我和母親相視而笑的畫面逐漸定格下來，永遠儲存在記憶的檔案裏。
我以為母親的眼中所給予我的目光會一直那樣慈愛，可不知為何，逐漸成長起來的我和越來越嚴厲的母親似乎成了對立面，我們之間就這樣出現了摩擦與衝突，甚至產生隔膜。也許，我一直在期盼着母親的理解與寬容，一直期盼着屬於我的所謂的自由，卻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放鬆了自我。這一切，母親看在眼裏，急在心上，而我卻渾然不知……
良久，我回過神來，再次望向母親，青絲亦漸成雪，究竟是何物讓母親又生華髮，我不禁愧疚起來。兒時母親的慈愛和如今母親的憔悴，是那麼的分明！我一味地強調自己的個性，卻忽略了母親的感受，我想祈求母親的原諒，卻又不知該説些什麼。就在一瞬間，我緊緊地抱住母親，任由淚水在面頰滑過。母親摸了摸我的頭，輕輕地拭去我臉上的淚水，又一次拾起了從前的慈愛與温柔，用堅定的眼神望着我，贈予我青春路上最無畏的信念。
總有一個人，摒棄了生命裏所有的風雨，給我以温暖歸航的渴望，卻在匆匆流逝的時間裏，輕易地把自己遺落，卻把我最美麗地烘托。也許，時光易逝，容顏易改，而母親的眼神卻在我迷茫時揮之不去。母愛永遠是一方最温暖的港灣，給我棲息，讓我的生命燦然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