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院子旁有一棵很大很老的香椿樹，樹皮粗糙，一年到頭也不見能生出幾片綠葉。它不像正門前的白楊那般高大挺秀，也不及後庭中翠竹能夠傲迎風雪，更有美好的喻意。它，太普通了。它唯一的用處只有初春發出嫩枝時，長出一簇一簇葉尖泛紅的香椿葉。
去年春末夏初的時候，我回了次老家。發現那棵香椿竟長了一樹綠葉，在風拂下唰唰地響。要知道往年它可是沒有長成綠葉的機會，初春時便已進了我的肚子。這也算不了什麼，在樹頂的枝條上竟然開了一串花，花是白色的，大半都開了，未開的像一顆顆鴿卵般温潤。花有一點像書上印着的木槿，樸素無華。又有一種聖潔，在一大簇的綠葉中有一種超脱凡塵的美。但香椿怎麼會開花呢？我從未見過香椿開花，也從沒聽老人家説起過，雖然香椿樹在鄉下是很常見的樹。
正疑惑，旁邊的人説：“往年這香椿還沒開花，嫩芽就被掐走了。今年還不錯，居然開了花。”霎那間我明白了，這香椿熬過嚴冬，迎來春陽，生命的本能使它把在冬天的積蓄化作一樹綠葉，但葉剛發就被掐去了。它不撓，又發，把一腔從大地中汲取的力量綻開，作了別人的佐食。
那香椿在被榨取了所有的力量後，被人怨不開花，不遮陽。這可比“一腔熱血盡化作土”還可憐。今年它又一如既往地發芽，倔強如它，它驚奇又興奮地發現無人折枝。於是它生平第一次順利發葉，生枝，綻開花。
我又何曾去想，我的口中食竟是一棵樹的夢想，它春天的夢一次次被粉碎在餃子餡中，涼菜裏。我折了一片葉，夾在一本很厚的書中，權當給我的啟發。啟發是什麼？不用我説了吧！合上筆記本，夜已很深了，我也該去做一個關於春天花開的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