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長從沒有當過班長。
國小一年級時，開學的第一天老班長就坐在講台上，煞有介事地管着紀律。有人驚異地問他是誰，他驕傲地仰起頭説：“我是班長！”
後來競選班幹部，他的競選稿連續修改了五次，整整有三張紙。我們都要以為他會是班長，甚至還沒到公佈，就班長、班長地喊起來了。他也早已出了班長的範，嘴上謙虛着，架子卻已經抖起來，整天意氣風發，小腦袋上容光煥發。
老師公佈競選結果，他不是班長，而是紀律委員。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老師，彷彿在問老師是不是看錯了。我們的疑問甚至比他更甚。老師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顯然是認為他更適合當紀律委員。
他彷彿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的精力，癱在桌上，雙手抱膝地哭了起來。結果公佈完畢，沒有宣佈班長是誰。事後，老師找到他，安慰他説：“你現在還缺乏磨礪，先當好你的紀律委員，下一次競選就可以當班長！”“真的嗎？”他哽咽着問。“真的！”
於是，老班長每天盡心盡力地為班級做事，有時甚至連飯都顧不上吃。班上的一切事務，他一個人全包，真是辦得越快越好，然而每天站在講台上的，卻是啥事都沒幹過，但嘴巴很甜的副班長。
老班長在等，在等遙不可及的下一次競選。這一等，就是六年。所有人都忘記了，老師、同學們，還有站在講台上趾高氣揚的副班長。只有他自己一直記着，記得如釘在榆木中的釘子一樣深刻，一樣堅定。他一直在為那個目標爭取着，努力地幹着活，默默無聞地付出着。
六年級下學期時，他再也忍不住了，向老師發問，老師一下子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好！好！這些年你的付出，老師和同學們都看在眼裏，明天重新競選。”
老班長欣喜若狂，眼淚噴湧而出。他顫抖着，不斷地向老師道謝，然後跌跌撞撞地跑出門去，如醉酒一般。
翌日，老師懷着愧疚之心如期進行了班幹部競選，老班長的座位卻是空空的。馬路上，鮮血如夢的碎片被風吹散；六年的時光被陽光蒸騰成煙。老班長因車禍休學一年。
白色的病牀上，老班長還在夢中呢喃：“老師，我是班長了嗎？……”老師淚如泉湧：“是的，你是班長了。”
老班長從未當過班長，或許有，或許以後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