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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故事:從不掩飾的美麗人生——冰心2000字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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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一代文學大師冰心辭世十週年紀念,冰心生前崇敬和喜愛的作家老舍之子舒乙在《上海文學》上撰文,為我們回憶和描述了一位樸實無華、完全真實,又相當特別的可敬可愛的世紀老人。

名人故事:從不掩飾的美麗人生——冰心2000字

對人對事從不虛假掩飾

冰心老人最大的特點,用一個字概括,就是“真”。她是一個真人。真正做到“真”,其實是很難很難的。冰心老人卻做到了,在生活中,在任何一件事中,不帶任何虛假,不帶任何掩飾,直面道來,以至每一件事,甚至每一個字,在她老人家身上都是與眾不同的。

“民進”婦女部的幹部來求她為“三八婦女節”題幾個字,她爽快地提筆就寫,然後輕輕地説:“你們應該多下去看看,幫助下面解決一些教育方面的實際困難,尤其是兒童失學問題。”對方説:“沒錢呀,怎麼下得去?”這樣的事,遇得多了,她醖釀了很久,1987年寫下那篇著名的《我請求》,請求大家都來讀一讀《教育憂思錄》,都來關心教育。一石激起千層浪,《我請求》發表之後,讀者來信像雪片一樣飛來,持續半年之久。

1989年8月25日,老舍忌日的第二天,冰心先生坐着輪椅到北京圖書館去看“老舍生平和創作成就展”,她一點一點地向前移動,看得很仔細,快到結束的時候,老人家突然失聲大哭,毫不掩飾,雙手捧面,熱淚橫流,嚇得陪護她的人推起輪椅就跑,跑進電梯,她還在哭,扶上汽車,還在哭,回到家裏,好不容易才轉成低聲的抽泣,半天説了一句話:“要落實知識分子政策!”

她為福建大學生題詞“知足知不足,有為有不為”。她解釋説:“有的能做:愛國、上進;有的不能做:不愛國、不上進。知足:生活上、物質上要知足;不知足:知識上、學習上要不知足。”

有一位作協領導人大年國一來拜年,冰心先生正好在吃飯,她對此公一向不感興趣,便問他:“有事嗎?”對方説想求一張字,冰心老人笑一笑,説“買宣紙來!”等他走後,冰心先生悄悄地説:“其實我已想好了寫什麼,但要等他送紙來,如他真來,我就會問:‘宣紙買了嗎?’”

“我也有幾不怕”

冰心先生總愛説:“毛主席有五不怕,我也有,我起碼也有幾不怕,一不怕離婚,我老伴已經沒了,二不怕撤職,我不是官,……就是殺頭,我也不怕,反正要死了。”她説:“我最相信兩條:一條,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一條,歷史是人民寫的。”她還説:“我很老了,以前喜歡風花雪月,現在不愛看了,已經經過了,很淡薄了。寫些人間不平事吧,為別人多説點公道話。”“不要看一時多麼有權勢,沒有用,自己再吹噓,或者再謙虛,也都沒有用。真正厲害的是人民,還是那兩句話。”

長城飯店美方經理曾邀請她的小女兒吳青去做中方經理人,冰心先生、吳文藻先生和吳青本人都不幹,認為還是教書育人好,説“人是不能為錢而活的!”

高洪波拿來《人間小品叢書》中的《冰心集》,她看了以後説其中只有兩篇好,一為《到青龍橋去》,二為《觀舞記》,其餘都“幼稚”,現在看了臉紅,不好意思。

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替冰心先生出了一套《冰心選集》,有六卷,她看了第六卷,是評論和序跋集,她説“無聊”,我以為是書出版得不好,她説,不是,是自己“寫得無聊”,不好意思看下去,一再説“無聊、無聊”。

我替她編了一本《冰心九旬文選》,是本小書,由樑鳳儀的“勤十緣”出版社出版。給冰心先生送去樣書之後,第二個星期再去時,她把樣書還給我,説“上面有四十個錯!”我打開一看,她已一一用圓珠筆在錯的地方標出,並一一改正過來,字寫得很小。

一點也不“淑女”

冰心先生寫了一篇悼念鄧穎超大姐的短文,引了巴老的一句話——“她是我最後追求的一個榜樣”,結果發表時被刪除,她勃然大怒,當面責問報紙的總編和副總編,一定要討個説法。

冰心先生十一歲以前在家裏是被父母當男孩養的,着男裝,騎馬,打槍,游泳,嚮往着當軍人,當水兵,父母不怎麼管她,自由自在,是父母的“野孩子”。十一歲回到老家福州,生活在一個大家庭裏,每一次穿女裝,就大叫:“真是難受死了。”

冰心先生從來沒化過粧,只在美國當學生演《西廂記》時化過一次粧,是聞一多替她化的。她主張素面朝天,説“描眉畫眼的,幹什麼!”她認為天下以福建女子為最美。福建女子均光腳,着茶衣,不化粧,是幹活能手。

冰心先生的母親就是一位性格剛強的女子。她出身望族,是大家閨秀,嫁到謝家之後夫婦感情很好,丈夫在海軍中當差,正好遭遇中日甲午海戰。中國近代海軍中福建人很多,也犧牲了許多,一時福建街上隔三岔五地出現了不少“白榜”,那是類似陣亡通知書的東西。他們夫婦結婚七年,曾生育過兩個男孩,但都沒有留住。她恐怕“白榜”早晚也會貼到自己家門口,便悄悄在懷裏揣上一塊大煙,隨時準備服毒跟隨丈夫而去。冰心平常喜歡講甲午之戰的故事,那些故事都是父親和母親講給幼小的冰心聽的,其中最悲壯的之一就是年輕的母親這段準備為國為親人犧牲的故事。

“有了愛就有了一切”

冰心的戀愛、婚姻、家庭都堪稱典範,一輩子沒有任何緋聞。“反右”時,她一家三個男人被劃為“右派”,丈夫、兒子和三弟。開人大會時,在福建團裏,冰心先生遭到圍攻,責問她吳文藻是怎麼成為“右派”的。冰心氣得不行,去找周恩來總理評理。她説:“如果吳文藻是一百分的反黨,我起碼是五十分,我和他沒法劃清界限,我也幫不了他。”周總理聽了哈哈大笑,説:“好吧好吧,你回去吧。我知道了,我和他們説。”結果,福建團的代表們一個個跑到冰心先生家裏來賠禮道歉。

到了“文革”,又是被抄家、揪鬥,説她是司徒雷登的乾女兒,最後被下放勞動。還是周恩來總理藉口要迎接尼克松訪華,要翻譯尼克松的《六次危機》給毛主席看,把吳文藻和謝冰心中途由幹校叫了回來,以後又集體翻譯了《世界史》和英國文豪的《世界史綱》,算是熬過了“文革”。

有一天我去看她,她説:“我寫了遺囑,封在信封裏,放在這個抽屜裏,等我死了以後,你就來取。”她指着書桌正中間的抽屜很鄭重很神祕地叮嚀我,因為這裏面有好幾項是涉及文學館的,如書、照片、錢、圖章,除少量代表作留給子女作紀念之外,她都要捐給文學館。此外,對骨灰處理、悼念活動安排,房屋遺產等等她都一一做了安排,以基本捐獻出去為好。這是她的清醒、大度和明智。

冰心先生去世後,徵得兒女們的同意,將吳謝二人的骨灰盒裝進一個不鏽鋼的密封小罐,放入中國現代文學館冰心雕像旁的大石塊下面。文學館的冰心雕像是錢紹武先生的作品。雕像立在院中的草坪上,雕的是冰心年輕時的形象,是一尊坐像,潔白無瑕,眼睛炯炯有神地凝視着前方。在雕像左後方的石頭外面一側刻着冰心先生一句名言:“有了愛就有了一切”。石塊背面鑲嵌着一塊銅牌,上面是趙樸老題寫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