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然地發現，紮根在街道兩旁，矗立在巷尾的那間粥鋪，不知何時已經遷走了，現在頂替它的是一間理髮店。
我和朋友吵起來了，而起因大概是他把我的筆碰掉了。我揹着一包書和怒火彳亍在小巷裏。巷口兩個老大爺弈棋；陽光正好的街角坐滿老嫗閒聊時事；房瓦上流浪貓靜靜趴着。我搜腸刮肚找證據，絞盡腦汁編詞，以便在明日“辯論”上佔據上風。不知不覺中信步來到了曾經的那間粥鋪——現在已經是理髮館的巷尾。
看着看着，思緒飛揚，回到了這間粥鋪的過往。
開店的是一對夫妻，男的姓李，做粥，女的姓王，負責招呼客人。二人都跟我很熟，都是農民，忠厚，老實，守信。他們的粥不貴，但很好喝，七八年來從未漲過價，普通的一塊五，好一點的要兩塊多，像皮蛋瘦肉粥這樣的要三塊左右，最好的要五塊以上。擺在桌子上的白糖和紅糖可以隨便加。
記得一個深冬的入夜，寒風凜冽。我上完課回家，想喝碗粥暖暖身子，便來到粥鋪，“大手大腳”地要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入座後不久，粥就上來了。我狼吞虎嚥，眨眼間一大半粥都進了我的胃。
就在快吃完的時候，一位穿着骯髒，但裹得很嚴實的老人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一步一步挪到櫃枱前，謹慎地向王姨説，他是來城裏找親戚的，轉了一圈沒找到人，也沒手機，身上錢也丟了，想討一碗粥喝。聽到這，王姨二話沒説就讓李叔做了一碗五塊的粥，親自打包送給老人。
老人走後，我問王姨，為什麼把粥給那個老人，萬一他是騙子呢。王姨笑着回答我，萬一不是呢，萬一他真的需要幫助呢。不要因為個別人的惡行就把自己的善良封閉。我們都笑了。
疫情打破了他們本該平淡的生活。他們搬走應該是一個月以前——興許是回家務農了。我竟然沒有與他們再見一面，告別。
我偶然地發現，人們寧願用大把的時間關注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不願瞭解一個平凡人波瀾壯闊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