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亮大地，當萬籟俱寂的窗外傳來第一聲鳥鳴，當昨夜的殘月隱去它在淡藍色天空中的最後一道痕跡，我猛然發現，我精心呵護了幾個月的水仙終於開出了第一朵嫩白的小花，墨綠色的葉子像是她的長裙，金色的花蕊散發出若有若無的香氣，於是，我嗅到了陽光的味道。
初春的下午，清涼的微風徐徐吹過教室，牆上試卷的卷角被吹起，像是少女飛揚的裙角。我抬頭向窗外望去，突然看見了那個曾經無數次被我忽略的身影。在剛剛逝去的冬日裏，我幾乎天天從他身邊經過，他始終是彎着腰低着頭，仔細清掃着樓梯，偶爾有學生上來，他才會直起身等他們有説有笑地過去。
但是，今天，我的視線卻無法再轉移，我發現了他更加認真的一面，或許是因為不會有人再去打擾他，他一直低着頭，怕有什麼東西沒掃到似的，慢慢地向後退着腳步，輕輕地揮抖着掃把，偶爾直起身用手背擦一擦揚到額頭上的灰，小憩一下。就在這個時候，他的一個動作永遠定格在我的腦海，他回過頭，定定地望着一間正在上課的教室，出了神似的。我不知道他在望什麼，抑或是又在想什麼。也許那些正聽課的學生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想象着他的孩子是怎樣在聽課；或許看着講台上的老師他想起了自己上學時的點點滴滴，想起那些曾教過自己的老師們，想象他們現在過得怎樣。良久，他又回過身，繼續默默地掃起來，直至消失在樓梯的拐角。
等我再回過神，窗外只剩下空無一人的走廊。然而，我卻始終忘不了他回過頭的那一幕，好像那時的風都悄悄停下了腳步，樹葉也沒有繼續翻飛，只有金色的陽光還靜靜地從樓梯間的窗口傾瀉下來，灑在他的身上，灑在被掃得一塵不染的地面。雖然他轉過身的最後一個表情我沒有看見，但他彎着腰的背影卻讓人難以忘懷，當風繼續吹過我的臉頰，我嗅到了陽光的味道。
望着窗外的湛藍色天空，我想起了那在清晨悄然綻放的水仙；我想起那沁人心脾的幽幽香氣；我想起初春午後他瘦削的背影；想起他摘除掃把梢上贓物時認真的表情；我想起風輕輕卷着地上的紙屑；想起那毫不吝嗇灑滿了陽光的樓梯。
我想起陽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