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陽光穿透厚厚的雲層,遠方的天際漸漸淡開一抹天青色。
格外乾淨的午後,陽光清晰地顯露出來,帶着慵懶的氣息,稀薄的空氣,帶着少許單一,少許甜膩。
淺淡的格局,安靜的世界,安靜的讓人發慌。
睜開眼,看到天際那隱隱約約的曙光,若即若離的飄忽不定。
燈光酒綠的城市漂浮在細小的塵埃上空。
這座城市的哀傷,似乎與我無關。
記憶的齒輪在不停倒流逆轉,那些時光突兀的顯現出來。
時光荏苒再荏苒,光陰交錯再交錯。
如果可能的話,我寧願不曾認識你。
是你,成就了我的悲傷。
十點三十分。
窒息的空氣,尷尬的笑容。整個房間裏充斥着一股冰冷。終於不再徘徊,不再猶豫,堅決的握緊行李箱。
“你確定要走?”父親一根一根吸着煙,像是要把所有的痛苦全部吸進去。
他的面孔埋在飄渺的煙霧之中,我們之間被這層煙霧隔離的很陌生,我看不到他臉上的悲傷,亦或許是快樂。
“你已經逼死了媽媽,現在連我也想逼死嗎?”我冷漠的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目光裏有我從來沒有過的憎恨。
“你恨我嗎?”沉默了許久,他終於開口説道。
“不恨,只是恨我自己是你的女兒。”我簡短的回答,前半句是説給他聽,後半句是説給自己聽。
我徑直走到門口,雙手緊緊握住木質的門的扶手。
“伊夏。”他頓了頓説道,“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只有這三個字嗎。
你認為你對我的傷害,只有這三個敷衍的字就夠了嗎。
不夠。永遠也不夠。
我看到他眼底的淚水,那是第一次看到,也是最後一次。
“爸——”
他震驚的抬起頭望着我,眼底透出了一絲希望。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叫過他了,很久沒叫過這個職稱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從此以後我們沒有任何瓜葛。”
他眼底的那絲希望僅僅維持了幾秒鐘就被我無情的摧毀,他的目光黯淡下去,空洞的沒有了任何語言,只是繼續的抽着那可以減輕他痛苦的消遣品。
我的內心劃過一絲悽楚,一絲同情,可我不允許自己可憐他,要不是他為了那個女人,媽媽又怎麼會被他逼死。我那僵硬的手指最終將那道門打開,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然後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內。
(二)
我是季雨瀾。
一個酷愛紅色的女生,那像血液一樣鮮紅的顏色,那流入人心底,多麼痛快淋漓,多麼可怕的顏色。
我的身上是千瘡百孔,每一道疤痕都提醒着我自己不可以忘記我是第三者的女兒,不可以忘記自己的來路不明,那些自殘的印記讓我變得比同齡人早熟,你可以説我是個壞女孩,的確。我是,我從來就是。
一個徹徹底底的壞女孩。
而我內心的傷痛更勝過肉體上的傷痛。我恨他,恨他給了我根本不想要的生命,恨他給了我生命卻不能給我身份,恨他讓我從小活在別人的嘲笑中。我沒有得到他哪怕一秒鐘的疼愛。他的愛,理所應當的全部給了他那個名正言順的女兒,她理所應當的得到自己想要的,她理所應當的可以一直被疼愛寵溺,對她而言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而我的存在也理所應當是多餘的。我恨她,恨她可以得到我親生父親所有的愛,恨她一直以來就可以擁有一張smileface,恨她一直牽扯着我父親的目光,讓他忘記了還有季雨瀾的存在。
我痛恨我自己的存在,而我又幸運我自己的存在,我的存在的唯一價值只是為了讓你更加痛苦。舒伊夏。
沒錯。
季雨瀾,你是個第三者的女兒。
季雨瀾,你早已被父親遺棄了。
而現在,我要報復你們,報復你們所有人。
尤其是你,舒伊夏。
(三)
頂着刺眼的陽光,瞳孔逐漸放大,久久注視着那高高在上的陽光,如果可以將我的雙眼燒灼,就不用看到那天那幕場景了。或許,只有陽光才能包容我的一切,才能原諒我的任性,才不會把我拋棄。
拖着沉重的行李,穿過擁擠人羣,雙耳插着耳機,就那麼沿着街道一直走一直走,漫無目的,只想走到自己累倒。
這浮生,這流年。已經把我鎖在幸福的門外,我很想伸手觸摸那門把手,然後推門而入,可就是那觸手可及的幸福卻離我那樣遙遠,我努力的想要觸碰它,想要追逐它,卻總有種牽制的力量把我拒絕,狠狠的摔在門外,然後反覆踐踏,反覆蹂躪。
天空的烏雲漸漸密集,陽光漸漸消散,太陽即將被烏雲完全遮蓋。我看着那陽光,想要努力地去追逐它,難道最後帶給我希望的東西也要消失嗎?雨水淅淅瀝瀝的落下,打濕了我的衣服,面孔上溢滿着雨水,頭髮濕漉漉的貼着前額,我扔下行李,追逐着太陽消失的天際,沿着街道奔跑在雨中。不要拋棄我,請這次一定不要拋棄我,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請留給我一點容納自己的地方,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我害怕,真的害怕。
眼睛已經漸漸模糊,看不清遠方的路了,此時已分不清眼前的是雨水還是淚水了,雙腿漸漸麻木,跪倒在路上。然,一隻温暖的大手將我扶起,將如此狼狽不堪的我投入他的懷抱,我聞到了他身上那乾淨的洗衣粉的味道,很温暖的地方,請允許我一直停留,請允許我不再醒來。
窗外放晴了,我在睡夢中掙扎,那些黑暗席捲着我,我拼命的逃跑,想要逃離出這片黑暗,沒有人察覺我的痛苦,沒有人發現我的痛苦。我拼命的哭喊着,而那片黑暗卻緊緊的包圍着我,突然一絲曙光出現,將絕望的我拉回現實,我緊緊的抓住那抹曙光,我不要再讓它溜走。
我漸漸的安心,然後清醒過來。
柔軟的大牀,白色牀單,淺色的窗簾。還有牀旁俊美的男生,穿着雪白的襯衣,有着好看的弧度,像是從童話裏走出來的王子,緊緊的抓住我的手。
我的臉撲通一下紅了起來,匆忙將手抽回去。
“啊,不好意思,剛才你做夢一直哭喊拼命地向四處亂抓,所以我就。。。。。。”男生進一步解釋道。
“呃,對不起啦。”我打斷了他的言語。
彼此都沉默着,然,突然想起了一個最基本的問題。
——這是哪裏?
——這是我家,昨天你一個人倒在了路邊。
——哦,謝謝你。
——你一個女孩子怎麼搞的自己這麼狼狽?
我沉默了,不想再表達任何言語,此時説話都有些困難。
——既然不想説那就算了,我是夏瀾。
——嗯,我是舒伊夏。那個。。。。。。我打擾了,我收拾好馬上離開。
——哦。。。。。。那好吧。
夏瀾。
夏瀾。
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在黑暗中沒有逆行。
(四)
遠處的燈光飄忽不定,斜照在窗旁,不帶有絲毫倦意,遠處的景物似乎也若即若離,光線愈變愈強,空氣中細小的塵埃清晰地顯露出來。
已經是深夜,我站在靜謐的樓道,發了條短信。
——阿瀾,你現在打開門看看。
一分鐘後。收到回覆。
——打開門?這是什麼怪異的行為。
我笑着回覆了一條短信。
——打開嘛,聽人家話啦。
我看見他揉着惺忪的睡眸,穿着寬大的睡衣,極不情願的打開門。
“夏瀾!surprise!”我驚喜着撲進他的懷抱裏。
他微微顫動了一下,驚訝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原來你還記得我,我以為你早已忘了我呢。”我嘟着嘴,不滿地説。
“你不是在英國嗎?”他鬆開我的手,把我迎進房間內。
“想你了,就回來了。”
“你父親他……?”他還是滿臉的驚訝。
“我這次回來是有目的的,一是想你,二是要報復他們。”
“報復?”
“你是説舒伊夏?”
“當然咯。”
“不可以。”夏瀾的聲音突然一下變得焦急起來,看到我疑惑的目光後又慌忙解釋道,“我是説,她畢竟是你的姐姐呀。”
“姐姐?呵呵,真可笑。”我瞥了他一眼,嘲諷道。
“好了啦,不説他們了,讓我好好看看你,我們都有五年沒見了。”我説着又再一次抱緊他,在他的左臉頰上留下一個吻痕。
“……”
“你怎麼不理我?你想我沒?”我抬起頭迎上他的雙眸,我看到他的目光有些躲閃,“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
“沒有,瞎想什麼,我當然想你了。”
“我只剩下你了,只有你了,別離開我好嗎?”夏瀾那温柔的聲音一直在我耳邊衝蕩,卻讓我錯失了安全感。
“當然了,我不會的,傻瓜。”他説着用手輕輕颳了一下我的鼻尖,這一個親暱的動作卻讓我格外興奮。
——謝謝你,夏瀾,謝謝你還會一直陪伴着我。
——對不起,雨瀾,我或許真得喜歡上了別人。
(五)
滑開手機蓋,黑色的屏幕漸漸散發出銀光。仔細查看總共有十三通電話,九條短信,兩通語音。而發信人統一都是:簡沫。
我看了所有的短信,幾乎都是問我現在在哪裏。打開語音信箱簡沫那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伊夏寶貝,你在哪裏呀,我都快急死了,幹嘛一直關機,聽到後馬上到‘黑潮BLACK’酒吧找我,我會一直在那裏等你。”
我關掉手機,繼續讓它恢復到關機狀態,現在不想被任何人打擾,然後攔下一輛出租車到“黑潮BLACK”。
我推開玻璃門,走進酒吧,強烈的響聲縈繞在耳邊,刺鼻的雞尾酒的味道和煙粉味撲鼻而來,這熟悉的味道讓我很有安全感,酒吧周圍的牆壁都呈黑色,一種被人遺忘的顏色,它拼命的想要吸收所有顏色最終被燒燬,某種程度意義上似乎很像我。我坐到靠近吧枱的一個安靜的角落,然後靜靜的點了一杯威士忌,曖昧的燈光下,舞台上的人們盡情的、瘋狂的起舞着,似乎忘記了所有煩惱,而我不喜歡這種方式,我盡有屬於我自己發泄的一種方式,那就是安靜,只有安靜才能讓我忘記一切,而奇怪的是我並不反感這喧鬧的地方,反倒有絲好感,或許我的內心還是嚮往這裏的解脱,沒有紛擾吧。
“嘿,死丫頭,你還知道來呀。”耳邊傳來一個響指的聲音,側過頭又碰上簡沫的雙眸。
她穿着一件鵝黃色的吊帶背心,粉紅色的短褲顯得有些寬大,燙過的頭髮隨意的紮在腦後,她的嘴裏正叼着一支香煙。
我靜靜的就着絢麗的燈光轉動着玻璃杯,靜靜地品味着威士忌的苦澀。
“伊夏寶貝,你搬出來了?”簡沫輕輕呼出一口氣,煙霧緊緊的在稀薄空氣中纏繞着。
我看着那煙霧逐漸消失,直至不見,才開口道:“恩,搬出來了,我再也不想見到那個人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簡沫直視着我。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無所謂的聳聳肩,內心卻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悽楚。
是的。走一步算一步。
可是下一步怎麼走都不知道。
“伊夏寶貝,你就不想報復那女人?是她害得你全家支離破碎的。”簡沫想了幾秒鐘後,義憤填膺的説道。
“不想。”我停頓了幾秒後,平靜的答道。
“有什麼需要的就來找我,我一定會幫你。”
“恩,我會的。”
“你打算住哪裏?總得有個住處吧。”簡沫深深的吸了一口煙。
“。。。。。。”
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現在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六)
拖着行李箱,名正言順的搬進了父親的住處,如她當國一樣,理所應當的。
看到她用過的書桌,留下的字跡,還有睡過的那張牀,突然生出一種厭惡,我還是用別人遺棄的東西,我看着這裏的一切絲毫沒有改變,我沉默了,他始終還是愛她的。不過沒關係,我想我很快就會取代她的位置,因為我是季雨瀾。
父親把報名表遞給我,看我報考哪所學校。我斟酌了一遍後,在杉夏學院那一欄填好了信息。父親接過後微微皺了下眉,沉默了許久然後同意了。
也許在你們眼中我始終就是這麼一個可恨、多餘的人。但是不我介意任何人的看法,我的人生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的指手畫腳。
因為,我是季雨瀾。
(七)
再一次踏進杉夏學院,鬱鬱葱葱的草木爬滿了林蔭小道,陽光透過嫩綠的樹葉斜射在地上形成了斑駁的樹影,向陽花在校園的邊角逐一盛開稚嫩的臉龐,我最懷念的就是校園的向陽花了,我羨慕它們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順的吸收太陽的光芒,永遠不會被太陽拋棄。因為家庭事故不知不覺我已經停學三個月了,回到校園的感覺真清新,像是重新回到了温暖的庇護下,如果可以我想守住我的這份清新,我不想一無所有。
我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靠近窗邊的一個位置,很輕易的可以看到陽光,可以一直在陽光的包圍下。木質的課桌上整整齊齊的擺放着我的課本,我隨手翻開了一本,裏面竟然有着很清秀的字跡,我離開的這三個月所有的筆記都補充的很全面,每一本課本上都是如此。桌面也是一塵不染的乾淨。
簡沫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用眼神示意我看旁邊的位置。
“你。。。。。?”單音節的詢問,突出了內心的驚奇。
“恩,是我。”夏瀾淺笑着應着。
“你怎麼在這裏?”我繼續透露着內心詫異。
“我是在你休學那段時間轉過來的。”夏瀾清晰的説道。
再後來。從簡沫口中我才知道那些筆記全是夏瀾幫我標記的,以及課桌的一塵不染也是夏瀾天天替我擦拭的。
“他為什麼這麼幫我?”我用下巴撐着腦袋,想到。
“因為看上你了唄。”簡沫那略帶輕佻的口氣,讓我聽着有一些不習慣。
“瞎説什麼啊,我轉走他才轉來的,在之前我們都沒見過面。”我不滿的解釋道。
“嘿,他很受女生歡迎的,收到的全是花花綠綠的情書呀,你可要抓緊哦。”簡沫不懷好意的笑着。
我不再理她,低下頭翻閲着那些認真的字跡。突然一隻白皙的手指輕輕叩響桌面,我猛然抬起頭,發現班主任正抱着厚厚的書本微笑的示意着我。我尷尬的看到班主任身旁有一張陌生的面孔。
“舒伊夏,她是新來的轉學生,以後就讓她坐你後面的這個位置吧。”班主任使用的語氣很堅定,不容置疑。
“呃,好。”我只能順從的答應下來。
我這才認真的端詳着她,白皙的皮膚,薄薄的嘴脣色淡如水,只是目光似乎有些深不可測,似乎有一秒鐘我看到了她的目光有一絲恨意,而一瞬間卻又在人毫不察覺的情況下變換回來。
“你好,我是季雨瀾。”
“恩……我是舒伊夏。”
“以後還麻煩你多多照料了。”季雨瀾微笑着説。
“啊,別這麼説。”我靦腆的笑着答道。
她選擇坐在我身後的位置,一個陰暗的地方。而我卻喜歡那温適明亮的地方,或許是人與人的不同吧。
我無意間看到她捲起袖口的手臂上有一道很深很長的疤痕,像是一種記憶,怎樣也抹不掉。我怔住了,她的城府究竟有多麼深。
(八)
“你怎麼到這來了?”
一聲急切的詢問後希望得到的是準確的答案,而我卻非喜歡看他焦急的樣子,故意沉默着不説話。
“季雨瀾!”他的臉上略帶愠火。
“好了啦,幹嘛這麼大聲的直呼人家其名,不禮貌耶。”我面對他的拷問卻還是嬉皮笑臉的。
“你到底轉過來幹什麼?”夏瀾繼續盤問着。
“為了天天和你在一起呀,怎麼不高興啊?”我故意反問着他。
“……”
“其實,也是想報復她。”
“不行!”
“為什麼?”
“其實我……”
“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我一直都是那個堅強的季雨瀾呀。”
我看到夏瀾的表情閃過一絲不悦,然後沉默着。
夏瀾,你知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麼重要,你的笑容對我而言,比我的生命還要重要。我喜歡看你笑,看你嘲笑我的樣子,看你用手指刮我鼻子的親暱舉動。
可是五年了,這一切都會改變嗎?當初的兩個人也會變得陌生嗎?在時間和距離面前,我不想敗掉,因為我,一如既往的愛着你。
(九)
簡沫在我前面的位置坐下,轉身雙手撐着我的桌子,一直瞪着我。
我安靜了幾秒後,打算先發制人,“你有什麼要對我説的嗎?”
“你知道嗎?從前有個叫沫的女孩,有一天她在大街上丟失了錢包,拼命地尋找着,這時候一個叫晨的男孩替她找到了錢包,讓她那受傷的心靈得到一絲慰藉。後來他們兩個經常在一起玩,成了好朋友,可是總有不幸的事情發生,一天沫在畫室看晨畫畫,沫笑着對晨説要不要我替你帶回一杯速溶咖啡?晨颳了刮她的鼻子,笑着説好啊。沫就這樣高興地跑在路邊,再後來。。。。。。”簡沫認真的神情突然變得陰雲密佈,她話鋒一轉,“你猜發生了什麼?”
這類故事網上正在盛行轉載,每次文章後面還對那些不轉載者加以詛咒,對於這類悲情故事我早已是見怪不怪,於是出於本能反應的問出:“後來她出車禍了?”
簡沫愣了足足有一分鐘,才反應過來,“哇,你很殘忍耶。”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説道:“後來他們戀愛了吧?”
“喏……這只是一部分,還有更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簡沫掙扎了許久,鼓足了勇氣後説道,“他到現在都沒還給我買速溶咖啡的八塊錢!”
天哪,我的臉上霎時佈滿了黑線,“又是冷笑話啊?”Orz……
“怎麼了?我只是想要活躍一下氣氛嘛!”簡沫瞪了我一眼,聲音略帶愠火。
“可你知不知道氣氛更冷了?”我尷尬的笑笑。
“唉……”簡沫雙手撐着臉頰,無奈地説,“我最近也好無聊的。”
於是兩個人同時趴在桌子上,望着對方發愣。
雖然有些厭倦這尷尬的氣氛,卻也還是習慣。
“不好啦!”要考試哎。”倏地,大腦裏突然閃過這麼一個念想,一切記憶瞬時間倒流逆轉,老師三天前貌似下過通知説今天考試,無奈了自己的記性。
迅速的收拾好書包,認真的翻了幾頁書,然後看見班主任老師抱着一沓厚厚的試卷踩着鈴聲走進教室。
迅速的髮捲,審卷,閲卷,然後提起筆來,衝着試卷得意的一笑,還好題目都挺簡單。班主任按照往常的慣例開始翻每個學生書的夾頁,試圖找到那作弊的紙條,可是有那個考生這麼笨,會把紙條夾在最危險的地方呢?
我隔着厚厚的鏡片,看見班主任慢慢向我這踱步而來,然後用手指粗魯的翻弄着我的與這次考試無關的課本,然後突然眉心緊皺,我看見她祥變戲法一樣戲劇性的拿出那張夾在書裏寫滿了考試內容的紙條。
“這是怎麼回事?”突然提高的音調在安靜的教室響徹,讓人的耳朵有一些不適。
全班的目光都小心翼翼的朝我看來,完全是處於一種旁觀者的狀態,看笑話的心理。
“我……我不知道阿……”我愣愣的盯着那張紙條,有些不知所措,那是我前天寫的複習提綱,可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這不是我放的。”
“別狡辯了,把卷子交上來,然後到辦公室等我。”班主任嚴厲地説,眼神中劃過一絲嘲笑和諷刺。
我知道此時説什麼也是沒用的,於是安靜的把試卷放到講台上,安靜的走出教室,安靜的在辦公室等候。
夜幕四合,聒噪的學校已經漸漸平復下來,人羣已經漸漸散去,而我還在操場上一圈一圈的跑着。回想到老師的那番話就更加煩躁,“考試作弊本來就是個錯誤,居然還敢狡辯,先到操場上罰跑,然後到教育處立案記處分。”
礦泉水。遞上。
“別跑了,好嗎?”夏瀾側過頭正好對上我的雙眸。
回答他的只有更加快速的腳步聲。
我刻意漸漸使自己離開他的身邊,一圈,又一圈,繼續跑着。
淚水又一次模糊了,好委屈,委屈的快要哭了。
堅持,只要堅持,就可以證明自己的無辜。
舒伊夏,你要勇敢。
可是,為什麼這句話卻這麼力不從心,為什麼我的體力卻不允許我這樣做?身體開始無力的慢慢軟下去,臉色蒼白像白紙般。我,很沒用吧。
“你沒事吧?”空蕩蕩的操場只留下兩個人的身影,此時與他的距離很近,進到可以觸摸到他的呼吸。
“沒事。”嘴角里勉強的擠出這兩個字眼。
我站起身來試圖接着跑下去,卻被一隻手拉了回來,“如果你執意要跑步,那麼我陪你。”
我抬起頭目視着他的雙眼,早已噙滿淚花。然後任憑自己孤弱無力的被他的雙手拉着跑動。這時候很容易聯想到小四曾經説過的那句話:牽着我的手,閉着眼睛走你也不會迷路。
任何一句富麗堂皇的安慰在此時都比不過一句我陪你。
空蕩的操場上,兩個身影被夕陽拉得老長,卻始終還是平行而過。
(十)
我是一個容易受傷的孩子。
不知不覺就會染上細小的傷口,很小的碰撞也會漸漸出現淤青。
常常忍着那些輕微的疼痛,埋怨自己的不小心。
而最不能容忍的還是別離,離別之痛會使我壓抑的無法喘息。
我不能讓任何人背叛我,哪些屬於我的就一定得是我的。
我站在頂樓上安靜的看着他陪着她,不言語,不躲避。
就那樣一直靜靜的看着,我終究還是被遺棄的那一個。
我不知道。請你別讓我知道。
獨自一個人坐着出租車,一直一直的向前行駛,然後我期待着它會在一瞬間突然撞向另一個不明物,但是,這始終是幻想吧。
猛地剎車使我清醒起來,我看着那個身影漸漸的走進酒吧,然後消失。
是的,機會來了。
(十一)
盛夏的陽光,這般的耀眼。
帶着慵懶氣息的塵埃,四處無居的肆意融入在稀薄的空氣裏,向外擴散,直至,消失,不見。
指針不緊不慢的指向七點四十五分。
枕邊的手機在房間響起舒緩的歌謠,震動的機身讓我的意識稍稍恢復過來。摸索着拿起手機,“喂?”聲音一聽就是沒有睡醒的狀態,我揉揉惺忪的睡眸,小聲打了個哈欠。
“伊夏寶貝,你居然還在睡覺。給我馬上到學校來!”電話那頭,是簡沫焦急的聲音,似乎還帶有點兒怒火。
我抓了抓凌亂的頭髮,輕輕拍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清醒,“怎麼了嗎?”
耳邊安靜了幾秒,瞬間再次取而代之的是簡沫的怒吼,“先別問那麼多,趕快到學校來!”
我愣了幾秒,隨即連忙進行一系列的梳洗工作。八分鐘後,順利到達學校。
像往常一樣,我安靜走進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低下頭認真的翻閲着書本,耳朵裏插着耳機,卻發現周圍確是有些吵鬧,同學們齊刷刷的目光朝我望來。我抬起頭,他們的目光又隨而轉移,但我感覺得到他們是在議論我。
“伊夏寶貝。”簡沫那焦急的聲音從我的頭頂上傳來。
我抬起頭,摘下耳機,詫異的望着她,等待着她説下文。
“你昨天去酒吧被人發現了,今早校長室就出現一封舉報信,同學們都知道了,現在學校裏鬧得沸沸揚揚。”簡沫使用着略帶焦急的語氣。
“所以呢?”我大腦一時之間有些短路,努力使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
“所以,很可能被開除。”簡沫焦急的語氣一直盤旋在我的頭頂上空。
我默默地看着她的口中吐出“開除”那兩個敏感字眼,然後臉上毫無了血色。
“舒伊夏,沒想到你居然去那種地方。”一個女生走到我面前挑釁的説道。
“……”
“也更沒想到你居然幹那種事。”那個女生繼續挑釁説道。
“喂,你説什麼啊?伊夏寶貝幹什麼了?”簡沫瞪着圓鼓鼓的眼睛,目光中滿是怒火。
“呵呵,還用我明説啊,大家心裏都清楚。”那個女生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語氣滿是嘲諷。
“喂,你給我説清楚,別隨便冤枉人。”
“去酒吧當然是當bitch了,要不然還能幹什麼?”
“你——”簡沫舉起巴掌想要打下去卻被我攔住了。
“簡沫,別把事情鬧大。”我有些責備的看着她,但我知道她是關心我,不允許任何人侮辱我。
“呵呵,你裝什麼清高啊,現在全校都知道了,還別鬧大。”那個女生鄙夷的斜視着我説道。
“你趕緊離開我這。”我的手不禁握緊,指甲與掌心的碰觸格外疼痛。
“要我走可以啊,不過我得問你個問題,當bitch掙錢快嗎?”那個女生似乎有些誓不罷休,繼續嘲諷道。
突然一個巴掌狠狠的落在女生的臉上,女生的半邊臉顯得有些紅腫,眼底的淚水也被打出來了。
我抬起頭順着這雙手向旁邊望去,夏瀾面無表情的把我緊緊地護在身旁,眼底滿是冰冷。
“放乾淨你的嘴巴。”夏瀾對着女生冷漠地説道,“滾。”
“你……你們……”女生有些畏懼夏瀾,聲音略帶委屈和喑啞的説道。
夏瀾攬着我的肩膀,把我帶出教室,我感覺得到周圍全是驚訝與嘲諷的目光,而有一道目光卻刺得我很深,很疼,很不舒服。我試圖尋找那道目光,卻始終不見蹤影。
“舒伊夏,你不愧是小三,這麼快就勾搭上一個男生。”我聽見背後那個女生歇斯底里的喊叫聲,我的腳步略微有些遲疑。
“有我在,別怕,不必理會他們。”夏瀾温柔的聲音在我耳邊細膩的響起。
夏瀾握緊我的手,穿過人羣擁擠的操場,一路上全是窘迫的目光與議論的言語。
“你看,那不就是高三(16)班的舒伊夏嘛。”
“舒伊夏?有何來路?”
“你還沒聽説呀,她去酒吧當小姐了。”
“不會吧?看起來挺清純的一個女孩呀。”
“所以説別被假象迷惑。”
“她居然還來上學,這麼丟人的事,要我早沒臉見人,死了算了。”
“就是,這種人早點被開除算了,以後肯定也是被人拋棄和唾棄的人。”
“沒錯,破壞人家家庭,用肉體來賺錢,這種人死絕了才好。”
“太對了,希望少幾個像她這樣的人。”
(十二)
晌午。
當我看到你拉着她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開始一連幾節課都沒有上,逃出校外,開始一直沿着這條道路行走,不知道走到哪裏。走累了僅僅蹲在牆角,低下頭抱抱自己。
我一個人坐在台階邊,哭着。
我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哭着。
我一個人望着紅綠燈,哭着。
沒有人發現。
沒有人察覺。
我多麼希望此時站在我身旁安慰我的是你,我多麼希望此時抱我攬入懷中的那個人是你。
為什麼你一通電話都沒有打來,哪怕是打來電話嘲諷我被你甩掉。
為什麼你什麼都要和我搶。
為什麼我還是被拋棄的那個。
夏瀾,我不會放開你。
舒伊夏,我恨你。
(十三)
黑潮BLACK。
我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雞尾酒,刺鼻的酒精味深入骨髓。
暗淡的燈光下,我看不清夏瀾的表情也看不清他的模樣。
邊喝,淚也落了下來,混入酒裏,那麼滋味是否會改變呢?這獨特的口感,讓一時之間竟有些不適應。
別喝了,他握住我拿起酒杯的手説道。
別管我,我説。
我強忍住眼底的淚水,仰起頭,眼睛用力睜大,我害怕眼淚流下來,我不想要他看到我軟弱的一面。
“你沒事吧?”詢問中透露着關懷與心疼。
“我……”還未等説出口,一股強烈的酒精味從底端湧上頂端,我慌忙的跑向衞生間,一陣作嘔,那些黏稠的噁心物攤在地上,我轉移目光,努力不去看那些東西。淚水無聲的劃過臉龐,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那樣狼狽,落魄。我伸手觸摸鏡面,鏡子中的另一個我也伸出手觸摸,而兩個手指之間卻隔着一層厚厚的隔膜,冰冷到零度的温度。
我漸漸蹲下身子靠在牆角,將頭埋進臂膀,緊緊地抱住自己,只是單純的為了安慰自己而已。我開始懦弱了,我不知道我僅存下什麼,周圍很空虛很乏味,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緊緊的包圍着我,而我卻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篤、篤、篤。”木製的門敲響了幾下。
“你還好嗎?”富有磁性的聲音滿是温柔與寵溺。
“我沒事。”回覆的聲音略帶喑啞。
“你總得開開門出來啊,我總不能這樣進去吧。”
“哦。”
打開門,那雪白的襯衣重現出現在我的視線之內。我的眼睛不知不覺又漸漸蒙上一層白色的潮霧。
夏瀾輕揉着我的劉海,疼惜地説道:“想哭的話就靠在我肩膀,這個位置永遠留給你。”
“……”
我此時真得很難受,顧不得什麼了,我拋下所有矜持與尊嚴,不顧一切的撲進他的懷抱,我需要温暖,我需要一個可以停歇的地方。我小聲啜泣起來,接着就是一陣斷斷續續的大哭,他輕柔着我的頭髮,安慰着我。我聞到了那熟悉的味道,很乾淨的洗衣粉的味道。
——如果可以,我多麼希望一直這樣抱着你。
——如果可以,我多麼希望一直在你的懷裏。
“謝謝…你…夏瀾。”我的聲音很輕很小,與周圍的喧囂形成強烈的反差。
“別説謝謝,你需要的話我會一直陪着你。”但似乎夏瀾聽到了,他寵溺的説。
我停止了哭泣,靜靜地看着他,而他將臉漸漸湊近我。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後,我慌忙的推開他。我看到他的臉頰微微泛紅,原來他也會害羞。
“這麼絕情的推開我,你就一點也不喜歡我?”夏瀾饒有興趣的看着我。
“我……”
“我們交往好嗎?”他打斷了我的話語,“我很早就喜歡你了,很早就在這個酒吧見過你,那時就暗暗打聽你的下落,那天想要默默保護着你送你回家,卻看到你暈倒在路邊,那時候我就發誓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你是為了我才轉學的?”眼神中的柔和隨即又變成吃驚的目光。
“恩。”簡短利落的回答讓人挑不出毛病。
“那你喜歡我什麼?”我繼續詢問着。
“喜歡你的眼睛,很乾淨,很澄澈,沒有一絲雜質。”夏瀾很認真的答道。
“我們交往好嗎?”他再次重複着這個問題,看來希望得到它的答案,而且是肯定的回答。
他將臉再次湊近我。近到我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然後感覺到嘴脣一涼,心悸動地彷彿要從胸口跳出,即使這樣,可以感受到的也更多的是幸福的感覺。
他用力抱緊我,用盡全力。
他知道,我需要的,是這種力度。
“我答應你,夏瀾。”我小聲呢喃道,“謝謝你給的安全感。”
不知不覺中,漸漸昏睡過去,而一瞬間又回到了那個黑暗的世界,沒有光明,我絕望的掙扎,痛苦的望着即將消失的邊緣線。然,一隻揮舞着翅膀的螢火蟲出現在我面前,好熟悉的面孔,湊近看才發現那是夏瀾,帶着熒光的夏瀾就這樣出現在我那黑暗的世界,為黑暗點亮了一絲光明。漸漸的,一隻又一隻的螢火蟲出現,晦暗的世界一下子變得光亮無比。
我漸漸的發現,那些螢火蟲原來全是夏瀾的面孔。
一隻夏瀾。
兩隻夏瀾。
三隻夏瀾。
四隻夏瀾。
……
就這麼數着數着,漸漸的又陷入一片黑暗,意識慢慢薄弱,爾後就沒有了知覺。
隔天。
睜開惺忪的睡眼,頭昏昏沉沉的,身上那強烈的酒精味很刺鼻。
然,一張特寫的熟悉臉孔隨即在瞳孔裏逐漸放大,依舊是那熟悉的白襯衣。
白色的牀單,淺色的窗簾,依舊如故。
“我又在你家裏?”
“恩,昨天你喝醉昏睡過去了,總不能把你丟到那裏吧。”夏瀾坐到我的身邊,輕揉着我的劉海,“還説呢,沒想到你這麼重,我把你揹回來很辛苦的。”
“那你不會放下我,讓我自生自滅呀?”
“傻瓜,我可捨不得哎。”
嬌嗲的語氣迎上疼惜的目光,哈,我就説他們是一對吧。
——嘿,嚐嚐我做的紅豆糕,親手做的哎。
——不要,你這笨蛋會做那麼好吃的東西?
——嚐嚐看嘛。
——好啦,就一口。
——哇,真的很好吃哎,快給我。
——喏,再給你最後一口哦。
——不要啦,你很小氣耶。
兩個身影被無限延長,最終交錯在青春裏。
這一切是否可以停留的時間再長一些?或者定格在此。
而青春卻總伴隨着意想不到的事情,而我只想像現在這樣安靜。
不言語,不躲避,只是想要和你在我們狹小的圈子裏幸福的生活。
他肯定是我的幸福。
他肯定會一直陪我。
如果不是肯定,説不定會變成否定。
(十四)
我回到夏瀾的住處,
又被感情傷了一次,總要留下些紀念。
冰冷的刀具狠狠的劃過手臂,原本光滑的肌膚撕出一道裂痕,鮮紅色的血液沿着手臂一直往下滴落,滴到地板上綻放出血花。
此時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或許是經歷太多已經麻木,眼底的恨意越來越深刻,我透過地上的那攤血跡看到此時的我如此的落魄。
——季雨瀾,你也有今天。
我坐到那攤血跡旁,把頭埋進臂膀痛哭着。
然,聽見門把手的轉動聲,以及夏瀾那驚異的口氣,“雨瀾,你怎麼了?”
我不顧一切的撲進他的懷裏,即使他傷害過我,即使他不再愛我。
夏瀾輕輕把我抱到牀上,隨即立刻拿來紗布、剪刀、消毒液、止痛劑。
他輕輕撩起我的袖口,看到我那些舊傷新傷,心疼道,“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只是想記住那些傷害我的人。”平靜的語氣卻透露出一股深深的恨意。
夏瀾小心翼翼的替我包紮我的傷口,眼神格外的疼惜,生怕再弄疼我,“很抱歉,雨瀾,都是我的錯,與伊夏無關,別再這麼對待自己了。”
“夏瀾,只要你回到我的身邊,我可以忘記以前的一切,我可以什麼都不要,回來好嗎?”語氣中摻雜着懇求,讓人無法忍心拒絕。
“雨瀾,今天那幕你都看到了,我不會離開她。”最終他還是狠心拒絕了。
“為什麼?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對不起,或許我從未愛過你,我只是喜歡上愛情這個東西。”
“我不想聽這些,我只想要你回到我身邊。”
“雨瀾,別這樣。”
“我什麼都沒有了,為什麼你還要這麼對我,她搶走了我的一切,為什麼對我這麼不公平,我到底做做錯什麼了?!”我歇斯底里的喊道,拼命地撕開已經纏好的紗布。
“雨瀾,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別再對付伊夏了好嗎。”
“什麼都是她,什麼都是她舒伊夏!既然如此,我告訴你不會有季雨瀾了,你記住,再也不會有季雨瀾了。”
“雨瀾……”
“你滾,你滾,我會讓你後悔的。”
“那你一個人安靜一下吧。”夏瀾説完這句話後,猶豫了一下,最終轉動了門扶手,兀自離開了這裏。
依舊是我一個人,痛哭。
依舊是我一個人,痛哭。
依舊是我一個人,痛哭。
(十五)
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了,六天了,簡沫依舊沒來上學,手機依舊是關機狀態。看着她空蕩蕩的座位,內心滿滿的慌亂無措,下意識的抓緊了褶皺的衣角。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夏瀾輕揉着我的劉海,安慰道。
“恩。”自從簡沫離開後,和他的對話依舊是簡短、精煉。
恍惚的上了一上午的課,筆記也是亂糟糟的,一張紙寫了又畫,如此反覆了不知多久。終於索然無味的停下筆,轉移目光,看到夏瀾關切的目光緊緊注視着我後,有些刻意的避開,真的不想讓他擔心。飄忽不定的目光最終被窗外吸引過去,正是這個季節,向陽花開的茂盛,我的一切記憶似乎都與它有關,那是我唯一熟知的關於花的知識。
下課鈴終於打響了,我迅速的收拾好書包,或許不想讓夏瀾看到我落寞的表情吧,剛要轉身離開,可最終一切的執拗還是被那雙強有力的手拉了回來,我順勢倒進他的懷抱。
“怎麼了?幹嗎要可以躲着我?”憋了一上午的疑問,他終於説出口了。
“夏瀾,對不起。可能因為簡沫的緣故吧,心情一直不太好,不想讓你受我的影響。”稀稀疏疏的人羣差不多都已散去,我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裏格外輕柔,像是水晶玻璃,一碰即碎。
“怎麼會呢,我很心疼你這個笨蛋的。”夏瀾把我抱得很緊,我不知道抱別人是什麼感覺,但如果是我,以後也一定要用這種力度擁抱,因為這讓我很有安全感。
手機嗡嗡的震動,滑開手機蓋查看短訊,看到那閃爍的名字後,心裏隱藏不住的欣喜。
——衫江醫院,602房,等你。
心裏有種強烈的不祥的預感,隨即抬起頭對夏瀾説,“簡沫在醫院。”
一路上的顛簸,讓我覺得時間愈加漫長,心理強烈的不安感幾乎快要把我吞噬。夏瀾一路上握緊我的雙手,他知道,我需要他。他懂我。
剛剛踏進醫院,心裏就產生強烈的牴觸、厭惡。刺鼻的酒精味充溢着整個諾大的醫院,到處都無法擺脱這沉重的味道,任自己的雙手在他的帶領下到處行走,我相信他,我願意把自己交給他,只要有他在,一切都好。
走到一處停下,仔細辨認無誤,確定是602房時,輕輕釦了幾下門,隱約聽見裏面傳來很微弱很蒼白的聲音,“請進。”
輕輕推開門,看到簡沫穿着雪白的紗裙站在窗口,裙襬一點點被微風拂起又落下,我甚至在那一刻產生錯覺以為她隨時會消失。她的頭髮隨意的紮起,沒有一些修飾。我看到了她腫脹的雙眼和眼角的淚痕,那憔悴的面貌讓我已無法辨析那是簡沫了。
病牀上,安晨死一般沉寂的昏睡着,到處都是觸眼可觀的輸液針管,細長冰冷的針頭,讓人有些恐懼,氧氣罩剩下的是一個微弱的生命。
“伊夏寶貝……”還未等我開口,簡沫就哭着撲進我的懷裏。
“小沫,不哭。”我並沒有詢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知道再提起只會讓她更痛一次,於是忍住心中所有的疑團。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伊夏寶貝……我沒有辦法了,我真的好沒用,我要救他,我只要能救他就好。”
“小沫,你先別擔心,先別哭,你要知道安晨現在想看到你的微笑,而不是你的眼淚。”我看到她的憔悴,無法不再心疼,眼淚也忍不住流溢。
我安撫好簡沫的情緒後,把她帶到走廊上的長椅。我和醫生簡單交流了幾句後,得知今晚這次手術的重要性,心不由的驟緊。
六點三十分。
我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冰冷,冰冷到了零度。
七點整。
手術準時開始,安晨被推入了手術室。
七點三十分。
紅色的信號燈不時閃動着,我看到簡沫緊張的神情,淚水不由得滑過臉龐。
八點整。
簡沫輕輕地説,今晚是他最後一次的手術了,也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了。
我説,你別怕,相信他可以挺過去,相信他還會一直陪着你好嗎?
我看到簡沫的眼神很黯淡,我知道再多的言語在此時都顯得太敷衍。於是變得很安靜,不再言語,只是靜靜的陪着她。
八點三十分。
夏瀾依舊靠在雪白的牆壁上,在遠處看着我們,不時的翻弄幾下手機。
九點整。
簡沫略微有了些睏意,枕着我的肩膀昏昏沉沉的睡去。
……
隔天。
凌晨五點。
手術結束。紅色的信號燈滅了下去。手術整整持續了十個小時。
醫生和護士陸續從手術室裏退了出來,安晨也被送到普通病房了。
一個戴着黑色細框眼睛的醫生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的通知我們:“病人已脱離生命危險,手術非常成功。”
我那時看到簡沫鬆了好長的一口氣,臉上漸漸漾起漣漪,雙手合十,不停的禱告。
現在,他們該幸福了吧。
是的,他們該幸福了。
那麼我的幸福呢,還會不會延續?
(十六)
我安靜的把自己投進白色的大沙發中,那是當初和夏瀾一起跑了很久才買到的,那時候他需要讀書,而我只能一直打工賺錢,那時候的日子很艱苦,卻也很甜蜜。經常是兩個人只能吃一頓飯,兩個人只能買廉價的東西,兩個人只用一台電腦。而現在那“兩個人”只能是舒伊夏和夏瀾了吧,我是多餘的,自始至終如此。
閉上眼漸漸聽到夏瀾打開房門的聲音,輕輕給我蓋上被子的聲音,轉碾到冰箱迅速打開一瓶綠茶然後喝下去的聲音。有些愛好始終沒變,就如他一直以來都喜歡綠茶,而有些人卻變了。
“你去哪裏了?”我坐起身來輕輕的問他。
“有一個朋友出車禍了,我在醫院呆了一晚上。”夏瀾一邊擰着綠茶蓋一邊説。
“哦。”我平靜的回答,然後身體慢慢癱軟,繼續在沙發上睡着。
夏瀾似乎看出了我的異常,迅速走到我的身邊,把温熱的手掌輕輕放在我的額頭。很舒服的感覺,當初只屬於我一個人的感覺,我多麼希望他一直都陪在我身邊。
“你發燒了?”夏瀾皺了皺眉。
“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我故作輕鬆地説。
“怎麼回事?你等了我一晚上?”夏瀾擔憂的問道。
我把頭轉過去,側過身子,並沒有回話。而此時早已是淚流滿面。
夏瀾走進卧室取出醫藥箱,又走進廚房倒了一杯熱水,他無意間瞥到垃圾筐裏那張被我蹂躪的皺皺巴巴的白紙,那張即將帶走我生命的白色化驗單。
“這。這是怎麼回事?”夏瀾焦急的問我。
我哭了,哭得淚流滿面,“夏瀾,我不想死,我不想離開你,我求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夏瀾把我攬進他的懷裏,“對不起,對不起,雨瀾,真的很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你,是我忘恩負義,是我見異思遷。雨瀾,我不會讓你死的,你放心,我不會的。”
我抓緊他褶皺的衣角,“夏瀾,我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拋棄我。”
我聽到夏瀾沉重的呼吸聲後,然後聽到那一句我盼望已久的話,“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
絕對不會。真的是絕對嗎?
我怕我會離開你。真的。很怕。
(十七)
收到簡沫的簡訊後才明白事情的經過。
那天晚上簡沫和安晨吵架了,吵得很厲害,安晨不喜歡簡沫在酒吧工作,不喜歡她被別的男生動手動腳。而簡沫不想為了他而放棄自己的工作,恰好那晚簡沫被幾個男人欺負了,安晨知道後手機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根本不理睬簡沫的解釋。他找到了那幾個人,然後用刀把其中一個人砍成了重傷,自己也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我在醫院看到簡沫雙手抱着自己的臂膀蹲在角落,頭深深地埋了下去,安靜的彷彿空氣都在此時靜止。
“他被帶走了,至少判刑三年。”簡沫的語氣很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知道她受得打擊太大了,從小她的父母就把她寄養在朋友家,而那家人對她很不好,她從十七歲就搬了出來,靠自己的能力打工賺錢,而安晨是她唯一一個帶給她希望,唯一一個她深愛的人。
我安慰了她幾句後,送回她和安晨租的公寓,然後看她吃了幾片安眠藥睡下後才離開。
打開手機,撥了夏瀾的手機號碼,卻始終是無人接聽。
我來到夏瀾的住處,然後輕輕叩響了門鈴,隨後傳來幾聲嬌滴滴的“來了”,隨即季雨瀾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心裏有一種強烈的不詳的預感,下意識的抓緊了褶皺的衣角。
季雨瀾穿着夏瀾的T恤,顯得有些格外肥大。柔軟的頭髮自然的聳落,樣子嫵媚極了。
我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竟意外的捕獲了她從驚訝到興奮的表情。
“誰呀?”我聽到夏瀾的聲音。
隨後,他看到我的那一瞬間,滿臉的驚訝。我從他的表情中似乎就能找到我最初的情感。
我不言語,不躲避,不哭泣。似乎有些超乎了夏瀾的想象。
我安靜的等着他的解釋。我需要一個解釋,即使它是虛假的,也能使我受傷的心靈產生一絲慰藉。
夏瀾呆訥的站在門口,聲音有些慌忙,“伊夏……你怎麼……會在這……?”
我看着他們倆握緊的兩隻手就明白了一切。
揚起手,一巴掌。很乾淨,很利落。
夏瀾愧疚的望着我,那五道手指印若隱若現。
“好了,你不欠我什麼了,祝你們幸福。”説完,走下樓梯,離開了這個令我窒息的地方。
離開夏瀾的住處,外面的風很舒適,很舒適,暖風吹得我有一些迷亂。
淚水還是不知不覺的滑落,儘管裝得再瀟灑,眼淚還是會出賣你。很喜歡張惠妹的那句歌詞:“又被愛傷了一遍,無所謂當作成長。”
我是一個不能容忍背叛的孩子,卻又要不得不去接受這些背叛。但是背叛過後,我沒有那個興致再繼續玩下去,也許在我的眼裏就是糅不得沙子。
就這樣結束了。結束了我那還未成年就輕易凋謝的愛情。像所有小説裏的惡俗情節一樣,男主人公最終因為一個女人而拋棄了另一個女人。儘管它是惡俗的,卻是很真實的。
安靜的走在路邊,插上耳機,單曲循環着《我要快樂》。
又被愛傷了一遍
無所謂當作成長
剛剛走開的人
煙還點着味道卻淡了
我並不是天生愛寂寞
卻比任何人都多
就算把世界給我
我還是一無所有
我要快樂我要能睡的安穩
有些人不抱了才温暖
離開了才不恨我早應該割捨
我要快樂哪怕笑的再大聲
心不是熱的全都是假的
只有眼淚是真的
靜靜地坐着公車一站又一站。
靜靜地看着紅綠燈來回交替變化。
沿着斑馬線小心的行走,哪裏還可以容納我呢?
一切是不是都結束了呢,睜開雙眼看着天,刺眼的陽光在視覺上打了一個完美的蝴蝶結,有些被輕微的灼傷。
也許故事已經很完美了,只是我是那微不足道的瑕疵。
寫故事的人,累了,倦了。想要休息了。
舒伊夏。
季雨瀾。
名字的最後兩個字拼湊起來便是:夏瀾。
她們註定要與他有所糾結。
他註定要在她們之間徘徊。
(十八)
我看到她轉身後,夏瀾蹲下身子,抱着頭輕聲啜泣的樣子,我的心不由的揪緊。
即使我得到你的人又能怎樣?我還是一個loser。
夏瀾,我是不是放手你就會好過一些?其他人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但是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我比任何人都需要你,我做不到那麼偉大。
原諒我,夏瀾。原諒我的奢望,我的貪婪。
我只想你在我身邊,我只想有你在,那麼我的一切都會很快樂。
我看着他的樣子漸漸模糊了雙眼,此時我們的距離好遙遠,我即使跨上一百個世紀都不會達到。因為在你的心裏,只有舒伊夏一個人,而我只是你愧疚的受饋品。
雙腳漸漸軟下,然後跌倒在地上,此時我是不是真的要離去了?但是我捨不得你,夏瀾。印象中最後的畫面就是夏瀾驚恐奔向我的場面。
沙漏,也該停止轉動了。
(十九)
記憶中的那個夏天,瑣碎但不乏味。
青春的沙漏停止了,是否也代表着我們的故事也停止了。
或許那些曾經的幸福只是過往的紀念。
或許那些曾經的幸福只是一時的錯覺。
或許那些所謂的感情只是剎那的羈絆。
你我的際遇早在陽光散開時灰飛湮滅。
你終究是你,我終究是我。
若我的幸福還在繼續。
若我的幸福還在前方。
那麼,我等候。
那麼,我追逐。
清晨。
“陪我去校園裏走走好嗎?”
死一般的沉寂,沒有任何回答,算是默認了吧。
回到教室,熟悉的書香氣息席捲來。纖細的手指輕輕觸摸着平滑的桌面,我的感情就如同這桌面,表面平滑,細微之處確實凹凸不平。輕輕的抬起指尖,看到那細微的塵埃在指尖上纏繞,又是一陣傷感,心底漸漸的泛起波瀾。桌面那娟秀的字跡已經被歲月吞噬,蒙上一層稀薄的灰塵,已經被歷史塵封。
那淡淡的字跡當初寫下卻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
——舒伊夏和夏瀾一定會幸福。
——舒伊夏幸福,夏瀾幸福,一定。
當初幸福的人兒,如今卻已經是兩道平行線,始終沒有交集,就像電荷性質,在一起只能是相互排斥。
“伊夏。”温柔的聲音再次把我拉回現實,“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
同樣傷害我最深的兩個人,答案也是一摸一樣的。
“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這句話了。”我淺笑着説,“再陪我到操場走走好嗎?”
“恩。”
校園。向陽花。
虛張的外表,並不華麗的顏色,迎合着灼眼的陽光,它究竟是多麼幸運,可以被陽光一直寵溺。我靜靜的走上前,拾起向陽花落下的花瓣,輕易的殘敗,是不是就像我的愛情,也是如此。
——如果可以,請允許我一直簇擁着陽光。
“你知道向陽花的花語是什麼嗎?”我打破沉寂,輕聲詢問。
“是什麼?”他顯然想配合我的回答。
“是默默的愛。”堅定的聲音卻來自這細小的身軀。
“伊夏…你…?”夏瀾不解的望着我。
或許我們只能是遙遠的相望,或許我們從來都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吧,毫不相干的路人家和路人乙,邂逅了只是緣分。
既然是緣分,那麼一切都隨緣吧。
“夏瀾,對不起,我無法違揹我的真心,我喜歡你,很喜歡你。”平靜的語氣卻讓人不可抗拒。
“伊夏,別這麼説,其實……”夏瀾慌忙無措的解釋道。
“別打斷我,聽我説下去。”我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後繼續説道,“但是,現在我祝你幸福,祝你和雨瀾幸福。”
——伊夏,對不起,別再這麼説,我很心疼。
——夏瀾,沒關係,我是真心的,祝你幸福。
兩個人相互望着對方,愧疚的目光迎上諒解的目光。沒有人打破這沉靜,他與她的距離或許要跨上一個世紀也還未達到。
“再見了。”我努力使自己面部表情不那麼僵硬,試圖轉身離開卻被一隻強有力的大手拉住,順勢將我拉近他的懷抱,“對不起,伊夏,不管你需不需要,我真的要説這三個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聞到了那熟悉的洗衣粉的味道,可是那將不再屬於我,我微笑着説:“沒事,我原諒你。”
然,用力推開他給的温暖,然後轉身離去,背對着他,早已淚流滿面。
——夏瀾,祝你幸福,我把所有的祝福都給你。
翌日。
飛機場。
我拉着行李箱,穿着一件連帽衫,戴着黑色細框眼睛,把柔順長髮剪成了可愛的沙宣,黑色的細高跟鞋踩在瓷磚上,發出響聲。
揹包裏的手機兀自響起了舒緩的歌曲《天際》,我最愛的歌。
“恩?我到飛機場了。”我用手隨意的向後捋了一下低垂在額頭上的劉海,滑開手機蓋,説道。
“真的要走嗎?”電話那端簡沫的語氣帶有一絲不捨,痛楚。
我知道我不能再説下去了,再説她就要哭了,我不喜歡這種離別的場面。
“簡沫,答應我好好抓緊你手中的幸福。至於我也要去追逐自己的幸福了。再見吧。”説完,便自顧自的掛了電話,或許是不想聽到她那哭過的聲音吧。
我安靜的閉上了眼睛,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已經是我麻木,我只想離開這座帶給我悲傷的城市,尋找嶄新的生活。
如果可能的話。
他還會在我暈倒的時候把我扶到他的家裏。
他還會把那温暖的懷抱一直留給我。
他還會做好吃的紅豆糕給我。
他還會替我一直擦拭灰塵補寫筆記。
他還會陪我在校園裏看着向陽花盛開。
他還會牽着我的手穿過空蕩的操場一直走到最後。
眼淚不知不覺打濕了手背,這才發覺一切都只是幻想。
或許他,從未愛過我,或許他只是喜歡上了愛情這個東西。
“前往上海的乘客請登機,前往上海的乘客請登機——”
我對着手機愣了幾秒後,下定決心的撥通了那熟悉的號碼,這是最後的一次道別了。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沉默了幾秒後,淚水再次不爭氣的劃過面孔,我果斷的關上手機,熟練的取出SIM卡,隨後扔進垃圾箱,腳步不再遲疑,從容的走進安檢處。
既然這是註定的,那麼我唯一的選擇就是順其自然。
——你們一定要好好幸福喲。
——你們一定要幸福。
——你們要幸福。
一切都結束了。
是的,都結束了。
我的離開,才能使這個故事畫上圓滿的符號。
那盪漾着的青春似乎也即將接近尾聲。
那些故事,屬於他們的故事,結束了。
而我的故事,才剛剛要開始,才要緩步進行。
而寫故事的人也累了,只想先擱下筆,等休息後再繼續上路。
追逐屬於她的幸福。
再見,親愛的。
或許是,再也不見。
(尾聲)
盛夏的陽光很刺眼的透過輕薄的窗簾,斜射進屋子裏,整個房間彷彿都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我坐在病牀旁,看着熟悉的陽光,還有向陽花,倏地,眼眸中湧現出那個熟悉的人影,漸漸的輪廓分明起來,那個我曾經深愛的女孩,這些都是她所喜歡的。
“請問您是夏瀾先生嗎?”一聲格外清脆的聲音映入耳簾。
“啊?我是。有什麼事嗎?”我仔細打量着這個清秀的女生,疑問着。
“這是您的一封信,是舒伊夏小姐送來的。”我從女生清楚的回答中立即捕捉出一個關鍵詞,舒伊夏。
我急忙的打開潔白的信封,取出那張信紙,看到那娟秀的字跡,沒錯,是伊夏的筆跡。
夏瀾:
展信閲。
我越來越發現你和雨瀾有多麼的幸福,或許她並不是第三者,而我才是。
在愛情中,真正不被愛的那個人才是第三者,不是嗎?
或許你從未愛過我,或許你只是喜歡上了愛情這個東西。我不怨你,我不恨你,我也不會責怪任何人。一切都早已是註定的,我想要改變它卻還是徒勞。
我不曾後悔過,人生就是這個樣子,錯過了只能任其流走。我所能做到的只是把握住每一次機會,就這一次再也不放手。
也許這就是我們三個吧,註定要有所牽絆。我們三個中註定要有一個人離開,來成全另外兩個人,看樣子我是這個人了。無所謂了,我只想看着你幸福。
而現在我要離開了,只有我離開,你們的結局才會幸福圓滿。我想要追逐了,追逐屬於我自己的幸福了。
要照顧好雨瀾,不要讓她有任何委屈,她是個好女孩,不準欺負她,讓她可以一直沉溺在你給的幸福中。
如果可以,請允許我任性一次。
如果可以,就這次再也別找我。
現在,我把我的祝福全部的送給你們。
再見,親愛的。
舒伊夏
或許你從未愛過我,你只是喜歡上愛情這個東西。
或許我從未愛過你,我只是喜歡上愛情這個東西。
一摸一樣的語氣,一模一樣的話語。
——哈,我就説他們是一對吧。
我認真的讀完每一個字後,血液從下到上衝擊着我的每一個細胞,我更加焦急起來,像是有什麼心愛的東西弄丟一樣。
“伊夏在哪裏?”我轉過身焦急的問那個女生。
“我不知道。”
“你告訴我她在哪裏?”我抓住她的胳臂,用力的搖晃着,語氣着急到極致。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送信的。”她顯得有些驚恐,“你快放開我啊。”
我漸漸冷靜了,隨後聽到她略帶恐慌的聲音,“我先走了,先生。”
我拿出手機,憑藉着意識撥通了她的電話。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停頓了幾秒後,再次撥打。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手機滑落到地面上,發出“嘭——”的聲音,像是在説:“你們已經結束了。”
就這樣結束了嗎?就這樣完了嗎?
再給自己一次機會,我有好多話好多話想要對你説,我想要告訴你這一切。
又拿起手機,拼命地撥打着另一個號碼。
“是簡沫嗎?”還未等對方完全接通,我就慌忙的問道。
“我是,怎麼了?”
“我是夏瀾,告訴我伊夏在哪裏?”
“我不知道。”
“你告訴我好嗎?我一定要找到她。”
“為什麼要告訴你?你把伊夏寶貝害得那麼慘。”
“我拜託你告訴我,我不能失去她。”
猶豫了幾秒種後,我聽到那關鍵性的語句,“她在飛機場。”
立即掛了電話後,起身想要離開病房,卻聽到身後傳來微弱的聲音。
“我都聽見了,你真得很喜歡她嗎?”微弱的聲音,蒼白的言語,卻道中我的心思。
“對不起,我回來再跟你解釋。”説完,便逃離醫院,只留下背後那悽楚的目光。
半個小時後,我到達飛機場。
我像是小鹿亂撞一樣,拼命的奔跑在飛機場,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伊夏,伊夏,你到底在哪裏。
伊夏,伊夏,你出來好不好。
我找遍了大廳,電梯,休息室等每一個角落,卻始終不見你的蹤影。
我崩潰的倒在地上,淚水肆意的滑過臉龐。
伊夏,你回來,我求你回來。
我躺在飛機場的地面上,靜靜地看到天空中劃過的飛機以及巨大的轟鳴聲,兩行淚水不知不覺中滑落。
那段屬於我們的青春結束了,那段在青春中動盪不安的愛情也結束了。
始終是以平行而過收尾。
那麼,請一些安好。
再見,舒伊夏。
再見,夏瀾。
再見,也或許是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