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天都
（選自《徐霞客遊記·遊黃山日記》）
【原文】
路旁一歧東上，乃昔所未至者，遂前趨直上，幾達天都①側。復北上，行石罅②中。石峯片片夾起；路宛轉石間，塞者鑿之，陡者級之，斷者架木通之，懸者植梯接之。
【註釋】
①天都：黃山三十六峯之一，比主峯蓮花峯略低，卻遠比蓮花峯險峻。這是作者第二次遊黃山所寫的日記的一部分。②罅：縫隙。
【譯文】
路旁有一條岔路向東直上，是前次遊山時沒有到過的，於是向前直往上走，差不多到了天都峯側面了。再往北上，走在狹谷中的小道上。石峯一片片地夾立高聳；路就在石峯間宛轉延伸，石頭堵塞的地方就把它鑿開，陡峭的地方把它砌成石級，中斷的地方就架上木頭，使它連通，懸空的地方就樹起梯子連接。
【原文】
下瞰峭壑陰森①，楓鬆相間，五色紛披②，燦若圖繡。因念黃山當生平奇覽，而有奇若此，前未一探，茲遊快且愧矣！
【註釋】
①陰森：(地方、氣氛、臉色等)陰沉，可怕。②紛披：雜亂而散散落落。
【譯文】
向下看，只見陡峻的山谷氣象陰森，楓樹、松樹雜然相間，五色繽紛，燦爛得像圖畫，像錦繡。於是想到黃山算得上是我生平所看到的奇景，而有這樣的奇景，前次遊山卻未來探訪，這次遊山真是既痛快而又慚愧呀！
【原文】
時夫僕俱阻險行後，餘亦停弗上；乃一路奇景，不覺引餘獨往。既登峯頭，一庵翼然①，為文殊院，亦餘昔年欲登未登者。左天都，右蓮花，背倚玉屏風，兩峯秀色，俱可手擥②。四顧奇峯錯列，眾壑縱橫，真黃山絕勝處！非再至，焉知其奇若此？
【註釋】
①翼然：形容屋檐四角翹起，像鳥兒張開翅膀一樣。②手擥：伸手攬取。擥：通“攬”，收取。以上幾句形容天都、蓮花距離很近，秀麗景色進入眼底。
【譯文】
這時僕人們都因路險阻隔而走在後面，我也停下來不向上攀登；可是一路上奇麗的景色，不覺又吸引着我一人前往。登上山頭後，見一個小寺廟檐角翹起，像小鳥張開翅膀似地立在那兒，這就是文殊院，也是我從前想登而沒有登的地方。它左邊是天都峯，右邊是蓮花峯，背後倚的是玉屏風，兩峯秀麗的景色，好象都可以伸手攬取。四周環顧，只見奇峯錯落地排列，眾多的山谷縱橫交錯，實在是黃山風景最美的地方！如果不是第二次來，怎麼知道它如此奇麗呢？
【原文】
挾澄源、奴子①仍下峽路。至天都側，從流石蛇②行而上。攀草牽棘，石塊叢起則歷③塊，石崖側削則援崖。每至手足無可着處，澄源必先登垂接。每念上既如此，下何以堪④！終亦不顧。歷險數次，遂達峯頂。
【註釋】
①澄源：和尚名，雲遊四方的和尚。奴子：童僕。②蛇：像蛇一樣，名詞作狀語。③歷：越過。④堪：禁得住，受得了。
【譯文】便帶着澄源和僕人仍從峽谷小路下來。到天都峯側，從那被山溪衝下來的亂石上像蛇一樣彎彎曲曲地爬上去。攀雜草，牽荊棘，石塊叢起的地方就越過石塊，石崖側削的地方就攀緣石壁。每到手腳沒有着落的地方，澄源總是先攀上去，再俯身接應我。常常想到上山既然這樣困難，下山更不知怎麼辦了？最後還是不管那些。經過多次艱險，終於到達峯頂。
【原文】
惟一石頂壁起猶數十丈，澄源尋視其側，得級，挾予以登。萬峯無不下伏，獨蓮花與抗耳。時濃霧半作半止，每一陣至，則對面不見。眺蓮花諸峯，多在霧中。獨上天都，予至其前，則霧徙於後；予越其右，則霧出於左。
【譯文】
只是它上面還有一座石峯，像一堵牆壁聳起好象有幾十丈高，澄源在它的旁邊尋找，發現有石級，就拉着我登上去。到那一看，萬千峯巒，無不躬身下伏，只有蓮花峯能和它抗衡罷了。這時濃霧忽起忽散，每來一陣，就對面不見人。遠望蓮花諸峯，多半隱在霧中。獨自登上天都峯，我走到前面，霧就飄到我後面去了；我走到右邊，霧就從左邊出來了。
【原文】
其鬆猶有曲挺縱橫者；柏雖大於如臂，無不平貼石上，如苔蘚然。山高風鉅，霧氣去來無定。下盼諸峯，時出為碧嶠①，時沒為銀海；再眺山下，則日光晶晶，別一區宇②也。
【註釋】①碧嶠：青玉般的山峯。形容陡峭的山峯在日光雲色的輝映下，猶如碧玉。嶠：尖而高的山。②區宇：區域，境界。
【譯文】那些松樹還有盤曲挺撥縱橫交錯的；柏樹雖然大枝幹粗如手臂，可是都平貼在石上，好像苔蘚似的。山高風大，霧氣來去不定。下望羣峯，有時露出來像碧綠的山尖，有時被霧淹沒了像一片銀海；再遠眺山下，日光晶瑩閃亮，別有一番天地啊。
【閲讀訓練】
1．解釋加點詞語的意義。
（1）復北上，行石罅中
（2）一庵翼然
（3）石塊叢起則歷塊
（4）下何以堪
2.與“從流石蛇行而上”中的“蛇”的用法相同的一項是（ ）
A．緣溪行，忘路之遠近
B．令我百歲後，皆魚肉之矣
C．子產治鄭二十六年而死，丁壯號哭，老人兒啼
D．汗牛塞屋，富貴家之書
3.把下列句子譯成現代漢語。
（1）塞者鑿之，陡者級之，斷者架木通之，懸者植梯接之。
（2）非再至，焉知其奇若此？
4．黃山風景雄偉秀麗，以雲海、奇鬆、怪石和温泉著名。而作者在文中真實而生動地記述了天都的_____、______和______的瑰麗景色。
5．文中除了描繪黃山美景外，同時也表現了作者_________的精神。
【參考答案】
1.（1）縫隙（2）形容屋檐四角翹起，像鳥兒張開翅膀一樣 （3）越過 （4）經得起，受得了
2.（1）石頭堵塞的地方就把它鑿開，陡峭的地方把它砌成石級，中斷的地方就架上木頭，使它連通，懸空的地方就樹起梯子連接。
（2）如果不是第二次來，怎麼知道它如此奇麗呢？
3.石峯、海霧、松柏
4.熱愛祖國河山、不畏艱險、勇攀險峯